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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疯了
  时间过得飞快,生活被排得满满当当,连回家的时间都挤不出来,答应了Mike,再忙都不能食言,只好晚上有空的时候来找他,次数不多,时间也不长,每次喝完一杯茶,他就送我回学校。我推辞过,结果是妥协的,他会送我到校门口——还说这是绅士的底限,要不是A大校内治安还算可以,他会坚持送我到宿舍楼下。   聊天内容很随意,多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起初我缠着他问长问短,但收获甚微,因为他对父亲的记忆其实也不多。只记得他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气质儒雅,为人宽厚,高数课上得很好,没人逃课,那时我刚出生没多久,所以他上课总是面带初为人父的骄傲,颇为和颜悦色。   “你说你还见过我?”我想起他那天提起的一句。   “对啊,还抱过你,”他长眉一轩,笑盈盈的,“大概这么长,肉嘟嘟的,喜欢赖着你妈妈,不过好在我抱你的时候没哭,其他人还没碰就开始嚎,却没有眼泪,就是抗拒吧。”   原来我这么奸诈啊,莫非小时候就贪图美色?不由吐了吐舌头:“这么说你也认识我妈妈?”   “我们当时的同学都很羡慕顾老师,顾师母温柔贤惠,还能烧一手好菜,只是那天她要抱着你,所以没下厨。好在你爸爸手艺也可以,但一半菜式是从卤菜店拎回来的。”他似乎也开始回想起往事,微微眯起了眼睛。   顾师母,这个称呼让我颇为感慨:命运很神奇,他来A大读书的时候我才刚出生,现在我在A大读书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   “或许,妈妈还记得你,只是我担心她会难过……”如果爸爸能够长寿一些,该有多好,我们一家三口肯定很幸福,可现在我不得不小心翼翼。   “一直让她在家未必就好,见见老朋友说不定能让她想开些,有空我去拜访她。”   “是啊,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妈妈肯定愿意听人叫她顾师母。”   我一直重复顾师母这个称呼,Mike便笑起来,“看你,笑得跟那边的小朋友一样。”   窗外有个年轻的妈妈带着两个小孩走过,孩子的笑灿烂天真。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继续傻笑。不能否认我喜欢这样和他聊天,因为他是长辈,下意识觉得自己受到了纵容,当然相处愈发轻松也许是因为那天他对我的“约定”。   可能是觉得这个形容很有水平,于是开始叫我小朋友,雪樱小朋友。就这样,我变成了宫扬叔叔的“小朋友”,感觉还不赖,便回叫他叔叔,他也不恼。   他只提过一次关于钱的问题,我拒绝,佯怒:“我们不是朋友了么,聊天哪有给钱的道理?”   “为什么要活得这样辛苦?你明明也在做其他兼职。”   “我经济是不宽裕啊,要赚零花钱。”妈妈的继承权老早就被容家剥夺,这就是舅妈攻击她的理由,所以我更不想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那为什么又对我例外,教课不也是兼职?”看得出来,他很想帮助我。   “因为我想放长线钓大鱼啊,你信吗?”我打哈哈。   他一笑,神色柔和,更加魅力非凡,“那为什么不申请助学金呢?”   “总是有比我更需要帮助的同学啊,好歹我在这个城市,比那些外地的同学都省了好多路费,我可以做到的。”   “那,以后不要推辞我的买单,这是陪我聊天的小朋友应得的,”他语气严肃,“我们一起的时候,你要习惯这样,ok?”   这次我没有坚持,他说过我可以不要隐藏情绪,那么我愿意这样:被宠着,哪怕只有一点点——听他低沉磁性的声线,纠正一点语法错误,偶尔卖弄些小小的文采和浅薄的文史常识,他听得还很认真。有时候会较真地问长问短,煞有介事地拿出个掌上笔记本做着记录一样,嘴里却说:“别糊弄我,回头我要上网查一查。”   偶尔也会闹出笑话,比如我第一天来茶座的时候点了蜂蜜柚子茶,说自己因为上火,需要喝这个。   他问:“这个茶可以下火吗?”   我嘴角抽 搐,“那个,‘上火’的反义词并不是‘下火’,我们不是这么说的。”   “上的反义词是下。”他很固执地拧眉,言下之意是我骗他。   “这不能生搬硬套的嘛,”虽然他皱眉看着也很英气勃发,但已微有抬头纹,我立马循循善诱,“中文有自己的语言习惯,你可以说祛火,或者清火。”   我拿出便签本,一笔一划地写下这几个字,工工整整,然后离开位置到他旁边,很认真地指给他看,甚至用了不伦不类的英语来解释——靠得近了又闻到他那熟悉好闻的清爽味道,突然很想从他身上找到父亲的感觉,会不会和他亲口描述的“顾老师”一样,高大清俊。   。。。。。。   “雪樱小妹妹,最近春风满面的,谈了恋爱都保密,舍不得那顿曝光饭啊?”室友赵禾禾突然郑重其事地拦住了要出门的我,口气十分笃定。   “没啊,谁恋爱了?”我更笃定,忙成这样,怎么可能找男朋友。   “不会啊,你以前虽然也忙得早出晚归,但永远板着一副女强人的面孔,最近可喜欢发呆傻笑了!还经常掏出手机来看,这肯定是恋爱的表现,你别骗我啊,大家姐妹一场的。”此女是言情高手,通杀TVB、日韩剧以及各路小说,自诩爱情高手,可惜尚未下过水。   我不屑她纸上谈兵的技巧,最近也只是和Mike的教课联系多了些,算得上紧张生活之余的调剂,比朋友关系还纯洁呢,“行了啊,我今天要回家呢。”   昨天妈妈已经打电话来催,“这个周末你不是应该回家吗?什么时候回来,让老李去接你好吗?”最近忙到竟然连回家都忘了,还提前答应了Mike这周末一起吃晚饭,顺便上课,正考虑和妈妈说下星期再回去,没想到舅妈在电话旁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来:“雪樱这丫头好几个星期都没回来了,怕是有男朋友了吧?心野了就是管不住,离家这么近都不愿意回来。”   听得我很想爆粗口,刚开学那会儿老是隔一个星期就回去,她又说雪樱果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成天喜欢恋在家里赖着妈妈——总之,她见我哪里都不怎么顺眼,可能看我低眉顺眼,不欺负白不欺负:“妈妈,我明天回来吃饭,给你带个老朋友回来吧?”   “谁?”母亲语气难得起了波澜。   “先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这孩子……”   当时挂了机就给Mike打过去,他似乎在忙,稍稍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不方便吗?要不我一会儿再打?”   “没有关系,我在听。”温柔得不可思议。   于是我把明天要回家的事情和他讲了,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容家老宅,顺便看看妈妈,他没说话。   感觉他在犹豫,我有点不乐意,正要说算了,他却又说好,“那明天我来学校接你,你在宿舍等我吧?”   我立马阻止:“不不不,我来明珠国际找你就行了。”女生宿舍里可没有几盏省油的灯,就连宿管阿姨也闲得不得了,整幢楼的女生与男朋友分分合合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平时没少磨牙,我下意识抵触着自己成为谈资,尤其是不想折损像Mike这样耀眼的男人。   电话那头他没有作声,不知道是不是不高兴,我更加烦躁,所以他问我什么的时候,下意识就回答了“好”。   “嗯,那我在酒店等你过来。”   打发了赵禾禾,一路走向明珠国际,在路上给他短信:“距离目的地还有一百米,快点梳洗打扮下来哈。”现在Mike跟我亲近许多,我也开始变得没大没小,有点刻意地想忽略他比我大了十几岁。   不过他还没习惯发短信每次都十分费力,我却不给他偷懒打电话的机会,理由是发短信也是练习中文的好机会,可惜迄今他发得最熟练的还是表情或标点。   等我走到酒店,Mike已经在门口,刚好接过车童递给他的钥匙。他今天穿得比平时稍微正式些,手工西装,银灰色细条文,只是没有领带,敞开的衬衫领口却别有一番味道,岁月真是眷顾他。   因为时间尚早,所以A城交通不是太堵,出了市中心,这辆宽敞的SUV一路风驰电掣,到容家大门的时候,我远远看到母亲正在院子里的小花圃边浇花。   “妈妈,妈妈。”车还没停稳,我就想跳出去,却被Mike轻轻地按住肩膀,“小丫头,慢慢来。”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妈妈已经转身看向这边,我很快下了车,蹿到妈妈身边,一会儿Mike过来,我故意不介绍,“妈妈,快来猜猜他是谁?我小小提醒你一下,他是Mike。”   九点多的太阳光笼罩着他高大挺拔的身材,晕上一圈毛茸茸的光,不仅英俊而且亲和,他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顾师母,好久不见。”   母亲愣了半晌,终于恍然:“原来是你啊,宫扬。”那声顾师母勾得她差点落泪,转过头来叱我:“别没大没小,什么Mike,你要叫他叔叔,宫扬叔叔。”   我偷偷去看Mike,他的表情可算不得好看。   舅妈自然是个喜欢管闲事的,我昨天挂了电话,估计她可没少胡思乱猜,今天老早就直勾勾地看这边,但一听宫扬牧之的名头不过是我父亲当年的学生,立马就兴趣缺缺,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哦,那就在这里吃饭吧,阿华,叫厨房多准备几个菜。”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子,反正周末饭菜向来隆重,并不在乎多一个人,但那说话的口气活像Mike是个蹭饭的,但他一点不以为忤,客气地把精美的水果篮递给了女主人身旁管家阿华,然后跟着母亲去楼上的小会客室聊天。   妈妈与宫扬牧之说及旧事,他神色谦恭,我撒娇一样躲在妈妈怀里,她却要撵我走。“啧啧,你看看,还和小孩子一样长不大,记得宫扬你那时来A大,也和雪樱现在差不多的年纪。没想到连我们家小不点都长这样大了,她能教你什么中文啊?”妈妈摸摸我的脑袋,眼里不知是宠溺还是好笑。   “雪樱的眼睛和小时候一样,亮晶晶的。”某人答非所问。   “你也发现了?这丫头也就眼睛长得好看。”   但笑不语,我不由自主撅起嘴,再平凡的女孩儿也经不起周而复始的打击啊,谁不愿意听自己貌美如花呢?于是找了个借口下楼,不再听“老一辈”聊天,好在把他带来总算是对的,妈妈很久没有笑得这么轻松了,仿佛回到她的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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