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心血来潮我一直梦想有一间自己的店铺，好当家作主，从领 导、父母给我气受那天起。” “你不是被哪儿驱逐回国的吧？” “不，不是，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生在这间屋子，长在这间屋子， 就象俗话说的：生在红旗下，长在蜜罐里。” “一点看不出来。” “我可认为自食其力没什么不光彩。我们从小到大已经让公家操碎了心， 就业、结婚都得公家一手操持。就象一个已成年的孩子总住在父母家，公家 慈祥，不说什么，咱自己也不好意思。而且，明摆着，公家也顶不住了。” “噢，这么说，你也算开拓型干部了。”倩倩欣赏地看着丁俊旭。 “不敢当，小的溜的吧。” “你比我好呀。”她叹了口气。 “怎么？” “就是好嘛。我们，舞蹈演员，小儿麻痹，长不大，三十就成了豆腐渣。 不象你蒸蒸日上。” “不是也有很多老同志还活跃在舞台上，风韵犹存。” “我可成不了那号精。说真的，”倩倩说，“将来你要真成了个肥胖的百 万富翁，我要饭要到你门口，你可不能装作不认识。” “你还不知道我，象百万富翁吗？人家都说我是当代 ‘愚公’，用嘴砍大 山，每天不止。” 他们都笑了。笑了一阵，倩倩看看表： “呦，净胡扯了，我该去剧场了。” “来得及，”丁俊旭也看看表，“我还有个建议没跟你说呢。” “什么建议？”倩倩站起身拎上化妆箱。 “先问你，有男朋友吗？” “你指哪种？我有一簸箕。” “我指可以结婚的男朋友。就是说不一定非结，但结也无妨的那种。” “没有，目前没有。” “想有吗？我有个合适的人选向你推荐，你可以试一下。” “你不是想推销你自己吧。”倩倩笑起来，怪有趣地看着丁俊旭。 “是我自己又怎么样？关键是货好。你没发觉咱俩挺合适？你不漂亮， 我也不漂亮；你日暮穷途，我孤苦伶仃。” “你这些废话呆会儿再说吧。我二幕三幕没戏，你到后台来找我。” “你不吃点东西再走？”丁俊旭洋洋得意地送她。 “我包里有巧克力。” “别吃那玩艺，又该上火起疙瘩了。” “我说，”倩倩又羞又气，“你要老纠缠细节，我就给别人当女朋友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 在剧场里，丁俊旭遇到一个朋友，他正为一个人看舞剧要打瞌睡而忧心忡 忡，见到丁俊旭大喜，和丁俊旭旁边的人换了票，坐在丁俊旭一旁嘴巴不停地说起话。他 怀疑他们单位领导是隐藏很深的 “三种人”，准备向上级纪律检查委员会检 举。丁俊旭问他怎么知道的，“文革”时他才上小学。他说那个领导长得象。他 愤愤地抱怨领导诬陷他是经济犯罪分子。这丁俊旭倒挺同情他，丁俊旭知道他不是， 虽然偶尔当当掮客，除了蹭过几顿便饭没拿过一分钱。 接着他又问丁俊旭国家干吗请三千东洲人来玩，他们干吗不请咱们？挝说 这事没人跟我商量过，我也不清楚。 “你在谈恋爱是不是？”他借着幽暗的光线审视丁俊旭，“一副魂不附体的样 子．” “没有啊，”丁俊旭把目光从台上舞姿婆娑的倩倩身上收回，“没有没有，你 看我象谈恋爱的人吗？” “千万别结婚，丁俊旭，听哥哥的没错。你本来可能还有点出息，一结婚 全毁了。婚前跟蜜糖似的，婚后，女的瞧男的不殷勤了，男的瞧女的不新鲜 了。我就不打算再结婚。” “我不结，答应你。” 丁俊旭一边和那个朋友前言不搭后语地胡扯，一边继续看台上跳来跳去的 倩倩。她跳完编织舞，退到一旁席地而坐当观舞的民众，她们在台上也聊天。 过了会儿，丁俊旭见倩倩往台下观众席上看，断定她看到丁俊旭后，便做了个 “八” 的手势，她轻轻点点头。 “你给谁打手势，你给谁打手手势？”丁俊旭那个朋友好奇地都快疯了，拼 命伸着脖子往台上找。 “好哇，和舞蹈演员勾搭上了，走向深渊。” “我得去帮农民兄弟点忙。你别跟着我，”丁俊旭厌恶地说，“我拉屎可臭。” “我也没把你当麝香牛。” 丁俊旭在厕所里呆了半天，才出来，那个朋友也走进休息厅，东张西望地 找丁俊旭。丁俊旭刚想藏，已被他发现，飞跑过来： “你千万听我一句……” “去你妈的吧，”丁俊旭挣开他，冲他脸大喝，“我他妈愿意毁了自己。” 丁俊旭逃出剧场，那个朋友摇头叹气踱回观众席。满台都是腾挪跳跃的王 侯将相、妃嫔宫娥以及渔人樵夫、甲士村姑。 第一幕结束，演员们涌进后台，边走边拔头钗摘耳环，一溜小跑冲进 各化妆室换妆。八点多一点儿，倩倩换完妆出来，薄薄的舞衣袖袂飘飘，远 远看见丁俊旭就笑嘻嘻的，越走越近，越发笑成一朵花。丁俊旭看着她，觉得她真是 很好看。 “你笑什么？” “瞧见你我就想笑。” “笑我什么？”丁俊旭拉倩倩坐在后台门口石阶上。 “你瞧你吧，穷得叮了咣响，还挺沾沾自喜，四处跟人说要发财，简 直象个骗子。” “我哪四处跟人说了，不就跟你说过，也是说着玩。哎，我那个倡议你 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还真要这样呀，我还以为你是说着玩呢。” “试试吧，怎么样？不行就拉倒，什么也不影响。我问你，你讨厌我吗？” 倩倩摇摇头。 “那就这么定下了。” 倩倩光笑不说话。 “别光笑。”丁俊旭说。 “试试就试试。”倩倩说，“以後你对我好吗？” “当然要比现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