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丽的问候 笑着凝视紫烟眼睛的伊凡，缓缓地说道： “好好睡，我只是过来跟你说这句话。” “我得在你入睡前来，不然等你睡着了，我就不能跟你说晚安了……” “……晚安……” 她穿着海螺色的尼龙毛衣和钩有花纹的裙子。林俊一边走在旅馆的走廊上，一边不时偷瞄着紫烟。虽然无法精确地表达，但是今天的她，似乎有着和昨天之前不同的韵味，好像要往某个遥远的地方走去一般，她的眼神像是隐藏了某种激动。在她身上闪耀着清晨柔和的阳光，而不是刺眼的阳光。那样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林俊自己的感觉，或是紫烟自己的改变， 但是很明显，她和昨天绝对是不同的。 “那个……谢谢你，谢谢你帮我……” 从她口中听到感谢的话，比想像中更令人快乐。林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要是我跟领班拜托后，一切都能恢复原状，我也算是照顾你一下了吧?” 紫烟像是听到又像是没听懂林俊说的话一样地微笑着，现在林俊正要去帮紫烟向领班文静求情。见了她以后，得要求她先让紫烟恢复工作才行。即使不通过这种繁复的程序也行，但是林俊还是想让紫烟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去做。这样的心情，虽然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也不是说什么都要追究到底的个性，只是想要依循自己心里想做就去做的念头，再加上他有个奇特的想法，不知道和紫烟还有没有特别的缘分。 紫烟算是伊凡的表妹。 昨天在与伊凡见过面后，回来旅馆的路上，她什么话也没有说，仿佛回到了几个小时前。若要说有什么改变，那就是表情明显从阴沉转而明亮的不同。虽然说这个世界真是小，她和伊凡竟是亲戚的关系，但是林俊还是觉得，能够陪伴在说过就算死也不想再见他的紫烟身边，能陪她一起焦急难过真好。林俊一边想着，说不定能借着伊凡的关系，让他和紫烟更靠近，一边用自己的眼角余光不时地看着紫烟。但是说来还真是奇怪，他们怎么会那么高兴呢?不对，那并不是一般的高兴，但是他们为什么在那段时间毫无音讯地过日子呢? “你说他是你表凡?” 一直到林俊问她，紫烟才在上车后，第一次正眼看着林俊，过了一会儿她才回答他。 “……嗯。” “世界真的很小。你也不算外人，你是林伊凡的表妹呢。” 林俊知道自己的声音像是爆竹点炸般激动，但他不管，林俊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再重新开始吧。” 就像在问林俊他是什么意思一样，紫烟不解地望着林俊。 “我是说之前所有的事都当作没发生过，我们再重新开始。你还有我……” 林俊忽然觉得尴尬地干咳了几声，为了接近女孩子而这么用心令他觉得好笑，这种经验虽然稀少，不过却是他打从心里想做的事。 “你难道不能先和你那个亲戚凡凡先成为最亲的朋友吗?” “……” “真是糟糕，伊凡他在打听你那天在旅馆的事。那天……” 林俊偷瞄了她一眼。 “他竟然就那么丢下我一个人?”mm 紫烟突然一把抓住林俊的手臂，让林俊吃了一惊。 “你没有跟凡凡说到那天的事吧?” 紫烟的眼神是相当坚决的，看到那样坚决的眼神，林俊仿佛又看到她另一个面貌。 “你可以帮我跟领班解释吗?你帮我跟她解释说我和客人什么事也没发生，好吗?我必须得再来旅馆工作才行，我不想让凡凡知道我没有工作的事。”太过坚决的态度反倒令林俊迷惑了。 “我不知道怎么拜托人家。” 突然林俊不自觉地想要耍点小心机。 “我一次也没有拜托过人……” 紫烟呆呆地望着这样的林俊，那一刻她松开抓住林俊手臂的手，像是突然吹过的一阵寒风。 “对不……” 在她还没说完话前，林俊先开口说： “有那么重要吗?那件事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当她说要怎样或说哪些对她很重要时，林俊有非要她说个理由的念头，就像是一双魔爪推着林俊。紫烟望着林俊，林俊故意闭着嘴只顾开车。因为他不知道话说到一半，接下来该讲些什么才好，但是有一件事是很确定的，就是紫烟正以很快的脚步，一步一步走进林俊的心底，而林俊很能接受这件事。来到办公室前，紫烟的眼神有些紧张，然后就走了进去。林俊轻轻地跟在她后头，不小心碰到她，他就觉得不好意思。 “王紫烟小姐。” 领班端正地坐着叫着她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在这里你还有事情还没做完吗?” 大致上，这个叫文静的女人，长得就像个没良心的小气鬼。 “您好。您认识我吧?我是旅馆里……” 林俊对于领班对紫烟的高姿态很不顺眼，于是马上挺身出来说话。 “是的，有什么事……” 领班用和她表情相称的声音，尖锐地问着。虽然知道林俊是谁，但她仍旧是那样吹毛求疵的冰冷姿态。林俊原本想以命令的口气，要求她要无条件对紫烟好，好好地带着她做事，但是林俊忍住了，只是低下头。 “我拜托您!王紫烟小姐并没有做错事。如果是因为上次那个事的话，那都是我的不对。” “那和您现在来这儿有什么相关呢?发生那样的事情，然后又无故逃班……这已经不是我管辖的权利范围了，我的意思是说，她已经被开除了。” 领班的头，似乎抬得更高了，事情发展成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人就像个令人抓狂的老太婆，真是不讨人喜欢。 “那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是说真的。” 林俊的声音不得不提高起来，领班的眼睛睁得圆圆大大的，她马上狠狠地抓住了紫烟的视线。 “王紫烟小姐，我难道是因为你那天的事才叫你别来上班的吗?你知道现在已经是你第几天没来上班啦?撇开你那些怪诞的行为不讲，难道你现在带个男人来跟我示威吗?” “你说什么?男人?示威?你就只会这样说吗?” 林俊终于爆发了。紫烟在他身边，眼神看来很慌张，可是林俊再也忍不住了。 “出去，请你给我马上出去!” 她用尽全力把林俊推了出去。 “大婶，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我想和她谈恋爱才会这么多管闲事。她什么错也没有!难道谈恋爱也有问题吗?那是什么问题呀?哪有听说人家谈恋爱就要把人家辞退的啊?大婶难道你不谈恋爱吗?” 领班涨红着脸，气得直发抖。 “你别这样!” 紫烟把林俊往门外推。 “我看啊!要和你谈恋爱也很难吧!” 来到外头的林俊，把拳头捶在墙壁上。林俊看到就要哭出来的紫烟，心寒自己这 种无法按捺的脾气，又恨那个死心眼不知变更的领班。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跟你说请你帮忙，现在是什么跟什么啊?现在，真的全完蛋了。”mm 没有一丝力气，看着再也不抱任何希望的紫烟喃喃自语，林俊的胸口更加郁闷了。 别担心，我不会就这样不管你的。你啊!现在是我钟林俊在负责的，你等着瞧好了! 想去搂住低头的紫烟的肩膀，但手又收回，林俊叹了口气。 为谁负责?把谁放在心上?要谁的感情?事实上，过去的经验很少是令人害怕的，因为在开始之前，就已经预见了离别。所以，林俊深觉沉浸在这么深刻的情感里是很恐怖的事情。 不对，更精确地说，应该说他觉得没有爱。他觉得，因为爱是不存在的，所以把谁放在自己的心中，结果也只是在等待离别而已。他虽然相信，将自己带到世上的爸爸和妈妈，一时间可以说得上是爱。不过，不也证明那只是一时的执著和欲望，两个相信爱的人，最后留下来的，就是这个吃力地存活的钟林俊，在家里像块恶瘤般存在而已。 一直到现在，林俊还没有爱过任何人。那是要保护自己的好方法，不让自己受伤的自私。但是对于紫烟，林俊鲜明地体会到，她已经快速地进到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地。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温柔地穿入伊凡的眼睛。伊凡睁开眼，第一个就想到紫烟，他试着叫出声音，他知道他不是在做梦。 昨天一直到深夜，一边在玻璃窗上写着紫烟的名字，一边自言自语，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日子，有很多不解的事情，想说的话也很多。就那样珍惜着一起度过的时间，和记忆中的紫烟一直聊到凌晨，过去八年也是像这样过的，但是却都是一个人。 伊凡伸了个懒腰走到外面，到院子里绕了一圈又进来。 刚从门厅走出来的伊凡，眼睛睁得圆圆大大的。 长长的走道连接到花圃的入口旁，紫烟就坐在一侧。 “凡凡!” “嗯?紫烟!” 紫烟像是出了神似的，又像风儿吹着树叶一般，跑向伊凡。伊凡走近紫烟，终于停在了她面前。 “凡凡。” 伊凡无法回答，因为他看到紫烟左眼周围有瘀血。 “你起来啦!我来太早了吗?” “你……紫烟……” 伊凡想把手伸向紫烟瘀青的脸，但又放弃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呢?紫烟。 “我跟家人说了凡凡的事，妈妈和凡凡说他们很高兴，说过几天会来拜访。我能在这儿和你住几天吗?我在这儿还有地方待吗?” 紫烟的身边提着一个大包。看她说话又急又快的，根本就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不，其他事情都像是某种证据一样。脸上留下的瘀青痕迹，又是那么鲜明。 伊凡不被紫烟察觉地做了一下深呼吸，从容地问紫烟： “你从家里出来吗?” “不是，啊!我好像白白来这儿让凡凡操心了。没有什么事，那我要先走了。” 紫烟有点像嬉闹似地一边蹦蹦跳跳的，一边又摇摇头。伊凡赶紧抓住紫烟的手。 “不是，没有这回事，不是那样子啊!” 虽然那样说，但是伊凡却不得不看见紫烟脸上的瘀青。大概连紫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是什么颜色。这么说，难道她不是早上才出门的，那她在哪儿过夜呢?还是她整晚一直在花园里，蜷着身子在风中发抖地度过呢?所以昨晚才真的会有和紫烟聊天到清晨的感觉。那是因为紫烟就在附近的缘故…… 但是我的紫烟啊!你一直这么辛苦地过日子吗?没有凡凡的日子，都是这么辛苦地过吗? 伊凡胸口涌起一阵滚烫的情绪而无法说话。 “那我可以待在这儿吗?” 不管说什么话，他只想让紫烟能够安心。林伊凡，你这个笨蛋，你到底在做什么呢? 伊凡从心底呼喊着。但是，他却什么也没办法说，只说声“当然可以”，就帮紫烟提起包。他牵着紫烟的手。 “进去吧!” 紫烟想要放开手，她的手在伊凡的手掌里抽动，但是伊凡却握得更紧了。 紫烟进化妆室以后，伊凡急忙找药。擦撞伤的药不知道放到哪去了，越找却越是找不着，他的手急得发抖更找不到了。 “我凡凡和人打架，不过他是不会打我的，不会的。” 伊凡耳边想起昨天紫烟说过的话，他摇晃了一下。伊凡一拳重重打在抽屉上，非常的痛，但是再痛也是麻木的。 难道是他打了紫烟吗?现在照镜子的紫烟，她应该会看到自己的脸吧。不会让我担心的紫烟，她会有多么难过呢?瘀青成那样会是多痛呢? 眼前似乎变得模糊不清，伊凡把找到的药放在客厅的桌上，走进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紫烟从房里走出来，伊凡立刻把头转向紫烟，开心地笑着。 “凡凡……我……” “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 “其实，我是从家里出来的。我和凡凡吵架了。” 她慢慢地闭上了双眼。伊凡的心里，就像听到“我被凡凡打了”一样地刺痛，就算是看着紫烟的脸，他仍然有这种感觉。 “对不起，我向你说谎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了，突然想起了你，所以才……” “没关系，别这么说，就住在一起吧，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紫烟现在才露出笑容。 “那请多多指教。” 因为想让紫烟能够安心，伊凡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就几天而已，让我借住几天。” 紫烟一边说一边点着头。 紫烟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是你的凡凡，不是吗?是那个你睡觉时如果害怕，就会来找的那个凡凡不是吗?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要对凡凡感到抱歉，又不给凡凡负担呢?不要这样，好吗?不要和我保持距离好吗?虽然时间过去了，可是我的心从来没离开过你啊! “你用这间房间。进去休息一下吧!凡凡帮你准备早餐。” 紫烟一面点着头，一面提着包进到房里去。看起来不太大的包，不知道是不是很重，伊凡看着紫烟提得肩膀低垂的样子，心里觉得好心疼。 紫烟的肩膀究竟扛下了什么事情呢?独自一人承受那样的重担，会是多么辛苦呢…… 想做些美味的料理，打开冰箱却找不到适当的食物。以前她很喜欢吃泡菜炒饭的，伊凡把泡菜从冰箱拿出来，将它们切得整整齐齐。不是辛辣的洋葱，但眼睛却觉得辣辣痛痛的。 在小的时候，要忍受突然转变的环境，是一件不简单的事。听到紫烟连大学也无法念， 心里真的好痛。伊凡对待紫烟，就像父母关心紫烟一样。 伊凡一边炒着泡菜，一边想着从明天开始要给紫烟做丰富的料理。 下午带紫烟到市场，应该买烩年糕给紫烟吃。以前紫烟很爱吃烩年糕的，现在…… 还喜欢吗…… 看来要重新认识紫烟的事太多了，八年毕竟是太长的一段时间。伊凡虽然感到心 疼，但是却觉得好幸福。必须要分开的那段时间令他难过，但是现在又能再见到紫烟却是无比幸福。 泡菜炒饭已经做好了，但是紫烟却没有动静。伊凡看着紫烟不在客厅，又走向对面紫烟的房里。凝视的房间里，还留住着小时候的回忆，现在竟然是跟紫烟在同一栋屋子……伊凡暂时忘记现在所处的状况，充分地体会着幸福。 紫烟睡得很熟，仿佛不知会睡到哪一年。伊凡坐在紫烟的旁边，紫烟仍是睡得很沉。看得出来她昨夜根本连一刻也不曾合上眼，她的身体、她的心会有多么疲倦呢?想到这里，伊凡又是一阵心痛。伊凡轻轻地摸着紫烟的头发，多久没有抚摸过紫烟的头发呢? “好好睡吧……紫烟……” 喉头像是被锁住一般，伊凡仍然说不出话来。 “要你好好地睡，问你睡得好吗，是我在这段日子里，最想跟你说的话。” 紫烟的脸上有着过去的回忆，在回忆的栈房里呼吸着回忆，就像是浪潮向自己席卷而来。 “到底你这段时间过得怎样呢?紫烟……你怎么过日子呢?紫烟啊!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紫烟……对不起……” 伊凡的眼泪掉到了紫烟的手背上。 凡凡从今天起要在你的身边。 想到紫烟说下午要先回家一趟再来，伊凡缓缓地握住拳头。怎么可以打自己的妹妹呢? 想记起紫烟那个常常惹是生非、和人打架的凡凡钟哲的脸，但是却想不起来。要离开这里之前，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但毕竟八年的岁月，他已经差不多忘了钟哲的长相。 等我们见了面我会跟他说……叫他不要再让你难受了，我不会坐视不管的……现在我不会再放下紫烟不管了，如果再有让紫烟难过的人。紫烟，待在这儿……你什么都别想， 就待在这儿吧。知道吗?我想慢慢地，慢慢地把你从过去八年的岁月里救出来…… 一如往常喧闹不已的市场，虽不嘈杂却反而有股生气。紫烟和伊凡手里提着装满各式各样青菜水果的篮子。今天是伊凡第一天讲课的日子，所以紫烟决定要做一顿很棒的晚餐，刚好今天伊凡的课程比较早结束，于是就和他约在旅馆前面一起来市场。紫烟走一走就抬头看看伊凡。每一次紫烟抬头看他时，伊凡就会作出“嗯?”的表情，然后又好像知道原因似地微微笑。没错，就是那样!紫烟觉得好神奇，听凡凡的声音，和凡凡走在一起，和凡凡一起逛市场，太过神奇而无法置信，正是因为觉得太棒了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看伊凡。 凡凡还是跟以前一样瘦，和在国中时比起来，和紫烟的身高差距好像又变大了。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子，明显的唇型，还有男孩子略白的皮肤。托凡凡长得帅的福气，紫烟总是受到很多学姐的特别优待。除了学业之外，凡凡在美术方面更是拥有别人望尘莫及的实力。凡凡也不像其他的男学生那样顽皮地捉弄别人，也不会叽哩呱啦地多说话。现在回想起来，不就是因为凡凡很定性地与女学生保持距离，才会让那些女学生对凡凡更加心急? “你想到什么?自己一个人笑得那么开心……” 伊凡看着紫烟，自己也跟着笑了。对紫烟是再有感情也不过了，但是对朋友，尤其是对女的朋友却不会这样。所以有时朋友会问说：“你凡凡很无情吧?你不怕他吗?”紫烟会用力地摇摇头。凡凡是多么有感情又温暖的人，他的朋友们却不知道，虽然是沉着又文静的个性，但是离无情的个性还很远。那是会为在晚上准备明天该用的东西但又老是遗失东西的紫烟而准备所有一切的凡凡。有一次紫烟忘记带该交的作业，凡凡就先带紫烟到学校以后，再回家帮紫烟把作业拿来。多亏了伊凡，虽然伊凡迟到了，但是他一边开心地笑，一边将作业本交给紫烟，紫烟非常感谢他，将手环抱在伊凡的脖子上，紧紧地抱住他。 她并不羡慕有好多凡凡姐姐的朋友，但是她只要一想起钟哲的脸，他就觉得害怕。从亲凡凡钟哲的身上，她不曾感受过一丝温情。他总是惹是生非抢妈妈的钱，对紫烟总是暴力相向。被钟哲毒打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因为和林俊的事而被旅馆辞退的那段时间，钟哲也曾把厨房的东西扔得乱七八糟，一直到她答应要和韩老板约会，他才稍微收手，但是这次她逃跑，以钟哲的个性，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已经不能指望和林俊一起去找领班求情，她放弃去上班的念头回到家，钟哲很晚回来，像是要把紫烟杀了一样地冲向她。虽然在妈妈提着生火的棒子跑出来后，钟哲就逃跑了，但是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 终于，紫烟不得不收拾行李搬出来，母亲虽然一边说着在被打死前不管你去哪都好，但又问紫烟要到哪去，并且哭个不停。而紫烟尽管在母亲面前大声说着不要担心，但是却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除了易美，还打给其他有联络的朋友，但是却连跟她们说话也不行。 紫烟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走向和伊凡一起的那家咖啡馆，她犹豫了一阵子。她不想让凡凡担心，她不想让长久以来思念的凡凡看见她不好的样子。紫烟非常清楚，当伊凡知道自己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时，他会有多难过。因为伊凡为了紫烟的事，是可以把自尊心像用过的卫生纸一样丢弃的人。 但是她别无选择，实在是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故意在伊凡面前说谎，但是因为脸上的瘀青，终于还是被识破了。紫烟决定要跟伊凡住在一起，即使只有短短几天，但紫烟还是觉得很幸福。 “你买这么多要做什么?” 伊凡看着菜篮子说。 “我想做些好吃的，今天不是凡凡第一天讲课吗?应该开个庆祝会庆祝嘛。啊!你…… 我是说你的未婚妻，那个姐姐很会做菜吗?” “嗯!我不知道。” “她长得很漂亮呢。在美国一起念书吗?” 凡凡只是点头。 “那么嫂嫂……” 紫烟暂时说不出话，“嫂嫂……”要代替自己，成为凡凡的太太和妈妈女儿的嫂嫂…… 她不愿意这样。老实说，她感到很嫉妒。 “那我也能认识嫂嫂吗?” “嗯……下次我再正式地介绍给你认识。我到现在还没办法好好跟她说明，跟别人说……我们算是什么关系呢?” 紫烟并没有错过伊凡一时沉了下来的表情。 “我说我们是表兄妹，我觉得这样比较好……看来凡凡的未婚妻还不知道我的事，等我走后，我在这儿待过的事就得保密吧!” “那……是情有可原的啊!” 看到伊凡为难的脸，紫烟感到抱歉，她赶快说道：“得那样做才行啊!又不知道嫂嫂会怎么想……就等到下个月，凡凡的妈妈来的时候再说好了。” 像是隐藏了什么想法一样，伊凡点点头停下脚步，望着紫烟的脸问道： “不过紫烟为什么到现在还跟我那么客套地说话呢?” “因为我觉得会讲不出话来，实在过得太久了。我以前都很随便地跟你说话吗?” 紫烟笑出了声音来。 其实是因为说话时，没有办法像在心里那样接近凡凡。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是面对日夜思念的凡凡，仍然无法像从前一样毫无拘束地对待。这就是相隔八年光阴的关系吗? “啊!嫂嫂她过得好吗?” 紫烟为了要绕回话题，她问起嫂嫂的消息。 “她的个性很强，很有野心，功课也很棒。修完MBA就会回韩国来定居。” “啊!原来是这样。不过什么是MBA呢?” “喔!那个啊……因为你嫂嫂她是主攻企管，是企管学硕士，所以如果要修企管的话，就会给这样像是证明资格的东西。” 伊凡在说明时，慌张的眼神是很明显的。紫烟知道那是因为他想到了连大学也没 得念的紫烟的立场，伊凡就是这样的凡凡。 凡凡，没关系的。这种事没什么的，你别放在心上。 “喔!原来如此。” 紫烟一边毫不在意地说着，一边提起了菜篮。 “今天的晚餐一定很棒，我是学做料理的。你一定无法想像我会煮多好吃的东西吧?我会露一手给你瞧瞧的。” 紫烟看着伊凡笑了。两人相视而笑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紫烟的心就像夏天一样滚烫了起来。带着不安的心回到咖啡馆，紫烟像是被拿掉干电池的怀表一样，突然地停了下来。 “你和紫烟小姐一起回来啦……” 伊凡的未婚妻程琪琪穿着漂亮的围裙，开心地笑着说。 看到程琪琪的那一瞬间，紫烟感觉自己很慌张。猜想程琪琪是不是看见了自己的内心，紫烟还是十分愉快地向程琪琪打了招呼。 “来，大家快点坐吧。你们进来得真是时候呢……” 程琪琪一边指着做好的美味料理，一面用充满爱意的眼光注视着伊凡。伊凡用不太自然的口气应着：“嗯!嗯!”然后他叫紫烟坐下后，自己也坐下来。 “妈一定打包很多东西给你了吧，紫烟小姐多吃一点吧。” 程琪琪一边把菜夹到伊凡碗里，一边说着。 “你也该打个电话再来吧!” 从刚开始就隐藏不住慌张眼神的伊凡，随意地将程琪琪夹的菜慢慢地放到白饭上头。 “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程琪琪微微地笑，然后问紫烟：“你是来这儿玩的吗?你大概会待几天呢?” “只待一下子而已……” 紫烟很努力地笑着，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我在想要不要让紫烟待在这儿?” 紫烟看到程琪琪的脸因为伊凡的话突然静止了般。 “凡凡?” 紫烟很惊讶地叫了伊凡。 “喂，我这样才配当你的凡凡吧!反正你又没地方可待。” 伊凡一面笑着看紫烟，又用很坚决的表情看着程琪琪。听了伊凡的话，紫烟觉得既难为情又心情复杂，舀了一匙饭放进嘴里。沉默了一阵子之后，程琪琪用清亮的声音说。 “那太好了，紫烟小姐，要不是这样，我本来还担心我给伊凡买太多吃的呢，拜托你? NFDA2?!” “……” “这个泡菜是紫烟小姐腌的吗?” “是的……” 说完程琪琪就在伊凡耳边很小声地说了些什么。紫烟看到这情景，心“砰”地掉了下来， 她在心里默默摇着头。 “她说很好吃，请你教她。” 紫烟和看着自己的伊凡眼神相触后，笑了起来。 是啊!他真的有未婚妻了。凡凡的未婚妻……在这儿待太久是不行了。说不定凡凡会讨厌的，要是让凡凡为难就不好了…… 紫烟叹了一口气，但没有人察觉。 程琪琪说在咖啡馆附近的旅馆里订好了房间，吃完晚餐，伊凡为了送程琪琪，就和程琪琪一起走出了咖啡馆。 “和紫烟小姐一起住的事应该早点告诉我……你这样不是让我很手忙脚乱吗?” 坐在前座的程琪琪，一面说一面偷瞟了伊凡一眼。外头已经被黑暗所包围，通往市区的路上已经几乎没有车子。伊凡看着窗外的黑暗，不知怎地觉得焦躁不安，他对程琪琪说的话踌躇了一会儿，才又说： “事情就那样了，算了。心情不好吗?” 伊凡不安的原因就是紫烟。虽然是和程琪琪坐在同一部车，但是心中却一直挂念着紫烟。 从小紫烟就是那样，对伤害自己的凡凡，或者欺负自己的朋友，她并不想让他们难过。伊凡很担心，自己带程琪琪出来，留下独自一人的紫烟，不知她会不会正在胡思乱想，他也不知道程琪琪会不会觉得不放心，说不定她已经对他在咖啡馆说要和紫烟住的事心存芥蒂。 “既然是你妹妹来，我应该要安心啊!你又没办法出轨。” 程琪琪一边点着头一边笑着，放下肩下10公分长的头发，细白颈子上围着米色领巾的程琪琪，今天的模样和平日有不同的气质。一如往昔地充满女人的韵味，却多了几分精神。程琪琪的头发不管是端庄地盘起来，或者是放下来都很好看。她穿衣服喜欢端庄的样式，是个蕴藏美丽的优雅女人。就如同伊凡说她长得很有福气一样，她圆圆的脸蛋，有一双历经风霜的眼睛，和圆圆的鼻子比起来稍小的嘴唇，看起来却很明显。她的嘴和她的眼睛给人不同感觉的是，她的嘴让人觉得很固执。但是，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曾感受到程琪琪强势的一面，除去程琪琪喜欢自己到会成为自己负担的那一部分，基本上程琪琪是个柔弱的女孩，和个性也安静的伊凡相处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和程琪琪认识是因为林俊，程琪琪和林俊从小就认识了。听说原先只是两家人互相认识，到了纽约学美术以后才又熟悉起来。伊凡和林俊在同一个大学学美术，他虽然看过几次念不同大学的程琪琪来找林俊，但一次也没跟程琪琪聊过。就算每次林俊跟伊凡开玩笑说程琪琪对他有好感，叫伊凡好好对待程琪琪，伊凡也只是笑笑不以为意。并不是只对程琪琪才这样，也不是故作镇静定下心，而是伊凡原本对女孩子就不太用心。原因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是想知道也不得而知。 伊凡再次注意到程琪琪是因为某次他和林俊、程琪琪三人一起吃午餐，就像习惯性地会对新认识的朋友问问题一样，伊凡问道：“如果能再重新活一次想要当什么?”程琪琪听了回答说： “嗯!虽然不知道可不可以，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成为一片海。如果可以不要当人的话，我想要当海……” 从那一刻起，伊凡开始对程琪琪产生好感，也开始了几次单独的约会。程琪琪是个很好又专情，又非常喜欢伊凡的女孩子。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静静地慢慢地越来越接近，伊凡不带任何恐惧地渐渐走向程琪琪。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打算即使紫烟小姐不在身边也要追别的女人吗?” 程琪琪用故意要让伊凡心烦的表情看着他。看到程琪琪的表情，伊凡觉得对她十分抱歉。 决定要和程琪琪结婚，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程琪琪的心，因为他知道她是那么那么地喜欢自己，再加上因为程琪琪的心脏不好，如果有什么令她费心的事情，她便会痛苦到病发。伊凡的想法是，如果他接受程琪琪对自己的爱，他就应该给程琪琪幸福。虽然他知道自己对程琪琪的心并不是真正的爱，伊凡还是就这样喜欢着程琪琪。 “就算她不在，我也不会追。我没追女孩的本事。” 听了伊凡的话，程琪琪一边点点头一边笑了起来，好像她早就清楚一样。 “你不下车吗?至少应该看我进旅馆吧!这样就要走啦?” 对着停下车却不下车的伊凡，程琪琪气得鼓着脸说。 “嗯……好吧!” 伊凡有些慌张地下了车。旅馆四周因为明亮的灯光，亮得就像白天一样。 “对了，你没忘记我们周末要去束草的事吧?” 程琪琪一面勾住伊凡的手臂，一面问道。 “喔!周末已经快到了啊!” “我家具都已经搬进去放好了。” “真的啊?不用整理也没关系的……” “是我想这么做的。我想在爸爸妈妈来之前，把家里整理好，稍微布置一下。” 在伊凡脑中浮现束草的家的那一瞬间，他和紫烟过去的日子又像扇子一样，在脑中吹散开来。他想让自己镇静一会儿，但不安又再次袭入他的脑中。 紫烟她现在一个人在做什么呢?她睡了吗?还是…… “对了，我们那天不要两个人去，我们找紫烟小姐和林俊一起去好不好呢?” 程琪琪突然像是赶走伊凡脑中的念头一样问着伊凡。 “和紫烟一起?” “看来你小时候一定常常跟紫烟小姐去那房子玩吧。是吗?” 伊凡突然顿了一下停下脚步。 “怎么了?” “没有，我想紫烟大概也不想去那里，就我们去吧。不然就再找林俊一起。” 说完伊凡又往前走。 那间房子怎么能带紫烟去呢? 什么也不知道的程琪琪一边笑着追了上来，又勾住了伊凡的手臂，伊凡的心变得更慌张了。他想要赶快去看紫烟，他想赶快回到咖啡馆去。 “进去吧。” 站在旅馆门口，伊凡马上看了看怀表。 “舍不得呐，再多待一下不行吗?紫烟小姐在等你吗?” 程琪琪这样说着，一面正视着伊凡。然而伊凡却无法回应程琪琪的眼神，有些慌张。 “不过再怎么说，一个人在那儿也蛮危险的吧?” “比起来……就算是那样……起码也该跟她说声晚安。” “你说什么?你只是为了要去跟她说晚安?” 程琪琪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的不舍。伊凡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默默地站着。只要遇到什么不好的状况，伊凡总是默默无言。别说要求他坚定地说谎话，即使是叫他适当地找些理由就能解决的事情，他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束手无策。程琪琪也常常指出他这一点。程琪琪说：“伊凡太过一板一眼了，大概是连善意的谎言也不知道吧!不过说不定我就是喜欢伊凡凡这一点。” 伊凡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看着我。” 程琪琪一边微微地笑着说，突然亲了伊凡的脸颊。 “那我走了。” 就连一句晚安也无法对程琪琪说的伊凡，看着程琪琪走进旅馆后就转身走向车子。他原本慢慢走着，渐渐地加快了脚步，现在已经开始跑了。 他想要快点到紫烟的身边，他想要快点确定紫烟是否还在那个地方，仿佛他又再一次地要错过紫烟一样。或许这段和紫烟见面的日子，又要像梦一样地流逝了。 一面缓和急促的呼吸，伊凡敲了敲紫烟的房门。随着房门的打开，紫烟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房间里的立灯流泻出鹅黄色的灯光，照在紫烟的脸上，使紫烟的脸看起来像在发光一样。 “凡凡!” “嗯……” “你跑着来的吗?我好像看到你额头上的汗水。” 看着紫烟圆圆的眼睛，伊凡噗哧地笑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看到紫烟每当忧虑时就会紧蹙的眉间与低垂的睫毛，伊凡感觉紫烟就真实地在自己的身边。 “没什么。” 一面注视着紫烟的眼睛，伊凡这样窃窃地说着。 “好好睡，我只是过来跟你说这句话。” “得在你入睡前来，不然你睡着了，就不能说了……” “……晚安……” 听了伊凡的话，紫烟注视着伊凡的眼睛，也低声地向他道晚安。伊凡感到有一种激动代替了不安，占据了他的心底，伊凡点了点头转过身子站起来。那一瞬间，紫烟又唤住了伊凡。 “凡凡……” 伊凡转过来看着紫烟。 “我觉得我好幸福。因为……我可以跟凡凡说晚安。” 伊凡的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一样发出巨响，为了要缓和从心底涌出的莫名情绪，他作了一个深呼吸。 是啊!紫烟，凡凡也因为能和你道晚安而不知有多高兴呢。你可知道，我多么想跟你说声晚安吗?我是多么想。每当在夜里，我对着在遥远天空下的你喃喃地说晚安……紫烟啊!凡凡想跟你这样一起道晚安地生活，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想……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