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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送走了赴京赶考的熊泰,惜玉也离开了梁兰院,全心全意地守在这间老旧的木屋等著他光耀门楣,她相信,他不会让她失望的。一切,全如她所期望的进行著,然而,为何她内心深处,还会隐隐有股失落感?将身子浸在注满热水的木桶中,一室氤氲热气熏兰了水嫩的嫣颊,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夜──她身上每一寸细致肌肤,他全恣意地抚触过,从未与人这般亲近,她怎么也忘不掉那心旌荡漾的迷醉滋味。如果??如果那一夜不是他,她还会有相同的感觉吗?这是一道永远无解的疑问。早已做好准备,只要眼一闭,这如梦魇的一夜就过去了,没想到,事情不若她所想像的发展,她不但不觉得恶心难受,甚至在这当中感受到快乐,他是那么的温存体贴,从头至尾,未将她当成宣泄兽欲的女人,反而以无比的耐心引导她,教她领会两情缱绻的美好。也因为这样,才会令她──怀念。是的,她怀念那一夜,怀念被他搂在怀中呵怜珍爱的感觉。思及那一幕幕脸兰心跳的云雨激缠,她不由得捧住烧兰的脸蛋,埋入清水之中。老天,她在想什么?这是不对的!在行为上,她无法选择,但是心灵上,她至少要忠于熊泰,她怎能连灵魂都背叛了他?都怪那名陌生男子!他太过狂狷霸气,而熊泰的性子太温和,相较之下,他过于强势的作风才会令她一时迷乱。是的,这只是一时迷乱,过一阵子就好了。甩开脑中如魇魅般缠住她不放的形影,她信誓旦旦地说服自己。她会与熊泰恩爱到老,白首不离,一定会的! 然而,她却忘了思考一点──希望愈大,失望的打击就愈痛彻心犀!等了数月,她等到了熊泰的金榜题名,同时,也等到了他移情别恋,择日与恩师之女──史部尚书的千金完婚的喜讯!晴天霹雳一般的打击重重敲上心头,她不敢相信,两小无猜,情意甚笃的熊泰会这么对待她,他甚至不曾亲自见她,对她说上一声,就这么决绝地背弃了她,只留下一封可笑的书信 ── 惜玉:当你得知这个消息时,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气愤,但是请相信我,我心中同样饱受煎熬,当情义与名利不能两全时,我只能选择割舍你,不要恨我,这一路以来,我吃了太多的苦,你该比谁都明白,那些日子,我甚至不敢去回想,面对著平步青云的机会,我如何能任它失之交臂?所以,我才会决定迎娶尚书千金,让岳丈助我在官宦生涯无往不利,如果你真是为我好,请祝福我,好吗?泰笔 惜玉字字咀嚼。她何只伤心气愤,那根本是悲愤欲绝,而他居然还要她谅解他、祝福他??他难道不觉得欺人太甚?!更可笑的是,当初她给了他五十两助他赴京,而今,他竟以一百两来求个两不相欠──呵,熊泰,我所付出的一切,竟只换来这一百两的羞辱。好可笑,她真的觉得好悲哀、好可笑!她恨他!恨之欲绝!他要恩断义绝,好,她就成全他!咬紧牙龈,她挥笔而就── 皑皑山上雪,皎若云间周。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邂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蓰蓰。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一首卓文君的“白头吟”,道尽了她内心深处的悲恨。斩断了一切,她茫茫然地仰望天际,今后她该何去何从?毫无保留地付出一切,换来的,是这般不堪的待遇,她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间?这样的人生,活著,又有何意义?她什么都没有了,人生,已不再值得牵挂??如果连相知相许十多年的人,都能在旦夕之间背弃她,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坚持?她已心灰意冷。望著水光粼粼的江面,泪,突然不再流了。她神色无比平静,幽幽闭上了眼,决绝地纵身一跃──浮浮沉沉的浪潮,将她推向茫茫未知的命运。   没死吗?再度睁开眼,她身处于雅致的厢房,面对著两张和蔼慈祥的脸庞。“你们──”“小姑娘,你醒啦?感觉如何?”妇人首先上前,柔婉的声音让她觉得好温暖。“是──”喉咙有些干涩,她轻咳了声,再度开口。“你们救了我?”“来,先喝口水。”中年男子倒了杯水给她,然后才道:“是的。姑娘是失足落水,还是 ──”惜玉别开脸,没回答。这一问,又让她忆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果可以,她情愿忘了它,重新开始──她一震。重新开始?!是啊!何不重新开始呢?为了这样一个毫无志节的男子,断送了性命不是太不值得了吗?算是上天垂怜吧,让她看清了他贪慕荣华的本性,否则,她就算得到了这个男人,也不见得是多幸运的事,何苦为他想不开? 昨日种种,已随著跳江的朱惜玉葬身海底,重生过后的她,要活出全新的自己,不再为男人而伤神,她,朱惜玉,将不再属于任何人。想通了之后,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伯父,伯母,谢谢你们救了我,两位的大恩,我会永远记住的,小女子不再叨扰了,就此拜别。”说著,她拉起被子就要起身──二老对视一眼,交换了一记有默契的眼神。“咦,等等,小姑娘,你有地方去吗?”她一怔,旋即道:“天地之大,岂无我一介弱女子的容身之处?”不错,有志气!男子眼露激赏。“如果,我们希望你留下呢?”“我不懂。”“是这样的,我们夫妻俩成亲多年,至今膝下犹虚,如果小姑娘不嫌弃,就让咱俩收为义女,以承欢膝下,你意下如何?”峰回路转的发展,教惜玉当场傻了眼。“怎么,你不乐意?”“不,不是!”怕二老误会,她急忙回道。“我??我是??”“那不就得了。别你你我我的,干脆点,叫声义父、义母吧!”男子豪爽地下了结论。错愕过后,惜玉仰首迎视二老慈爱的脸庞,当下不再犹豫,双膝一落地,俐落地磕了个响头。“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女儿一拜!”“好、好、好!老头子,我们有女儿了。”这标致的丫头,愈看她可是愈满意呢!妇人搀起她,温柔地拍拍她的手。“来,现在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我原姓朱,名惜玉。”她温顺地回答。“朱、惜、玉──”妇人直点头。“好名字!”“惜玉呀。我都还没告诉你,为父在朝为官,今后,你可就是官家千金喽!”官家千金──此话听进耳中,她不由得感叹世事奇妙。熊泰为了官家千金而舍弃她,而今,拜他所赐,她竟也成了“官家千金”。“你义父啊,可是朝中的一品官员,位居丞相之职,是皇上的左右手,极受皇上重用呢!”“莫非,义父便是以仁德施政、颇受百姓爱戴的王丞相?”惜玉讶异地问。“呵呵,那是百姓们谬赞了。为父食君俸禄,自当为君分忧,体恤百姓,算不了什么的。”瞧瞧,上天多么眷顾她,让她遇著了这么好的一对夫妇。也许,她该感谢熊泰的无心插柳,让她因祸得福,拥有了一双慈悲和蔼的父母,重新拾回早已自生命中遗落的孺慕温情。 一年后神态慵懒地躺在床上,睇视眼前妖媚的女人,他不带任何反应,近乎麻痹地任她投怀送抱,使尽勾引之能事??他该快意疯狂地和她来场男欢女爱,但是??麻痹!是的,他觉得麻痹。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让他觉得乏味,下意识里,他总会拿她们和“她”相比,而结果是 ──他叹了口气。这些虚有其表的女人,不值得他投注分毫的心神,他甚至怀疑自己从前究竟是如何忍受这些无趣的女人,甚至还乐在其中?真正的女人,应该要像“她”──这是否就是所谓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永远令他牵念。是这样吗?那么如果完完整整得到她,他是否就能彻底斩断所有不该产生的情绪,回到以往游戏人间的潇洒快活?抛开混乱的思绪,他烦躁地推开黏在他身上那具丰腴惹火的女性胴体,拉拢身上的衣袖。“你走吧!” “什么?”女子一脸错愕。他们可??什么事都还没做耶!他这样,岂不摆明了是寻她开心?“别再让我说第二遍。”他不耐地将一张银票往她身上丢。女子喃喃咕哝了几声,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乖乖穿回衣服,拾起银票,无声地离开,反正她有钱拿就好。又一个没个性的女人。冯征文冷眼看著,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要到哪儿再去找一个如“她”这般独特而耐人寻味的女子呢?右手下意识的抚上腰际,一只拇指般大小的精致香囊赫然出现于掌心。其间的香气早已淡去,但他仍是无一日离身。莫名的眷恋难以解释,要忘掉她真的好难。“小丫头,你到底在哪里呢?”翻过了江南,就是找不著她,难不成好好的一个人会凭空消失?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她早已不在江南一带?回京后,她的倩影总是盘旋不去,连带的,使得他对其他女人也失了兴趣,现在外头已在议论纷纷,说他这个风流情圣一日比一日更怪,几乎要成了柳下惠,蜚短流长传到最后,就连他早已“后继无力”之类的话都出笼了。这小女人可害惨他了,要让他找著,他会轻易放过她,他就跟她姓。可话又说回来,她姓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所以他更觉得自己疯得彻底,竟为一个一无所知的女人搞得他一点都不像自己。“王兄,今天又‘吃素’啊?”一道清灵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标致女孩探进头来。“丫头,你胡说什么!”冯征文瞪了女孩一眼。对这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妹,他是倾尽了心力在呵疼,父母也是将她当成心头宝般的珍宠著,也许就因为这样吧,这打小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免不了骄纵刁蛮了些,但他清楚,她仍有一颗纯真无伪的善良之心。“本来就是!”陆剑峰一屁股坐上兄长的大腿,勾住他的颈子。“刚才看那女人一脸怨妇样的离去,我就知道你没好好满足人家,对吧!”想当初,出王府离去的女人,哪个不是眉开眼笑,如沐春风,再看看现在??唉,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冯征文皱了皱眉,拍掉她的手。“看得到、吃不到的女人离我远一点。”“什么话?重色轻妹!”她扮了个逗趣的大鬼脸。别的女人要怎么搓、怎么揉都可以,自己的妹妹却连抱一下都不肯,真是小器鬼。但是很快的,她又忘掉自身的不悦,兴致勃勃地追问:“欺,大哥,你该不会真像外传的那样,‘江郎才尽’了吧?”“你说呢?”他淡道,以四两拨去千斤。“依我看,不太乐观。”她摇头晃脑,又是噘唇又是叹息的。“爹娘若是知晓,铁定要痛不欲生了。”“去你的!陆剑峰,你少在爹娘面前乱嚼舌根。本少爷正常得很,我只是想安分一段日子修身养性,这样也不行吗?”“修身养性?你?”陆剑峰的星眸瞪得老大,一点也不顾形象地大笑出声。风流了一辈子的人,居然说要修身养性,哈!他冯大少骗三岁小孩呀?“你要是懂得什么叫修身养性,母猪都能飞天了!”什么话呀!真不给面子。“陆剑峰,你给我记住!”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大哥,你还是‘还俗’,我看了比较习惯。”“还什么俗?我又没出家。”这丫头真是乱用词汇。“你没有吗?”她慧黠地反问。冯征文板起脸。“你在含沙射影什么?”“有人春心荡漾喽!”“你胡说什么呀!”他不自在地别开眼。难得耶!脸皮厚得让她吐上无数次血的冯大公子居然也会不好意思!“还装!这是什么?”陆剑峰动作俐落地夺过他手中的香囊,快得他来不及防备,便让她 给得逞了。“快还给我!”“紧张什么?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一个大男人佩戴这种女人家的玩意儿,你羞不羞啊!”“我说还给我,听到没有,陆剑峰!”他沈下脸,一字字威冷地道。“听到了啦!”果然重色轻妹,没冤枉他吧?将香囊交回给他,见他小心慎重地收好,她拉了拉他的衣袖,一脸神秘兮兮。“嘿,大哥,这香囊淡雅清新,想必人也是如此吧?”“你鬼扯什么!”“我鬼扯?那不然你干么老看著这香囊发呆,看得浑然忘我?难道不是在睹物思人?”睹物思人?他在思念她吗?心头那乱纷纷的情绪,莫非便是思念?“有这么明显吗?”他无意识抚触著香囊,喃喃自问。“都准备为人家‘守身如玉’了,还不够明显?”冯征文脸色又变了变。“我才没有!”他承认那名女子是很令他难忘,那一夜太令他回味无穷,然而,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美好的一干兰粉佳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大哥,你也该定下心来了,爹娘想抱孙想得快发狂了。”“不劳你操心。”他还轮得到她来教训他吗?真是捞过界了。陆剑峰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想想,还是作罢。姻缘天定,半点也强求不得啊!她相信,冥冥之中,属于他的那条姻缘线,会将他与另一名女子密密相系,纠缠难分??  今儿个,丞相府邸里里外外皆忙成一团,平日较闲散的佣仆也都谨慎了起来,观察了一阵后,惜玉一头雾水地回房。“奴儿,如知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那名被唤作奴儿的女子停下手边擦拭的工作,带著些许意外地回过头道:“小姐,你不知道啊?”“知道什么?”什么事这么了不得,她非得知道不可?“是皇上跟前的大兰人──临威王爷,今儿个要亲临咱们这儿。”“哦?那又怎样?”“当然是要好生接待啦!你难道不晓得,这临威王爷的权贵与声势,普天之下仅次于帝王之家。”“这么了不起?”惜玉的好奇心被撩起了。“当然。甭说当今皇上是临威王爷的亲叔父,光凭他是德懿太后最宠爱的孙儿,就连皇上也得给个几分薄面呢!再加上临威王爷不仅生得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本身更是极有才干,所以很受皇上重用。”“噢。”又一个王孙贵胄。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一身荣宠,有的人呢,却是飘零坎坷,一如她的前半生,也如──奴儿。仰首一看,见奴儿洗净抹布,又要往更高的木柜擦拭,她赶忙上前拦下。“等等、等等!你不想活啦!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办才好!”“不会啦,小姐,你别紧张。”奴儿笑笑地回应。“什么不会!你给我坐好,有孕在身的人还这么不安分。”惜玉半强迫地将她按坐在椅子上。“可是,小姐,这本来就是我当奴婢该做的事,你这样,人家会说闲话的。”“都说几遍了,没人把你当下人,我早说要与你姊妹相称,你难道就这么天生劳碌命啊?”奴儿抚著五个多月大的肚子,柔雅地一笑。几个月前,要不是蒙小姐搭救,现今世上,早已无她,她是心甘情愿留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的。小姐乃性情中人,不要她伺候,只想与她姊妹相称,平起平坐,并且不只一次向老爷、夫人提及将她收为义女的事,是她自认身分卑微,因而婉拒。   小姐待她恩重如山,她会永远铭记于心。“这几个月,感觉还好吧?”惜玉拉著她的手,关怀地轻问。在奴儿身上,她才发现,一个女人怀孕真的很辛苦,头几个月,见她吐得面无血色,再来,肚子渐渐大了,做什么事都有所顾忌,看奴儿柔柔弱弱的,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著她,熬过这段傍徨无依的日子。她一直都记得,当她无意间救起昏迷不醒的奴儿,醒来后,她似水般灵澄的明眸中,那抹无言的凄惶──尤其当她问起她的名字时,她清楚地看见她脸庞闪过一刹那的迷茫、凄楚及浓情,交杂成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然后,她才很清晰、很坚定地说了“奴儿”二字。这个名字,对她应是有特别的意义吧!愈是相处,她愈是发觉到奴儿的特别。她有一股──澄净而不染俗尘的清灵韵致,深深牵引著每一颗想靠近的心,深入探索。虽然,她的容貌并不完美,但,那是天生的遗憾,不是她所能决定的呀!有时她会想,那个男人是否便是因为这样,才遗弃了奴儿,若真是如此,那未免太过分了,如果介意,当初就不该招惹人家,怎么能在弄大了奴儿的肚子后,才来始乱终弃。可她看奴儿,似乎一点也不恨那遗弃了她的男人,仍是无怨无悔地默默为他孕育子嗣,真是个傻女孩。反正她就是觉得,失去了奴儿,是那个男人的损失,谁教他有眼无珠,放弃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女孩,奴儿内在的美丽,胜过那些虚有其表的女人太多、太多了。“多谢小姐关心,奴儿很好。”这又是奴儿的另一项特质,声音低低柔柔,自成一股动人心弦的人间天籁,这该算是上苍对她外貌先天不足的一种补偿吧?一块暗色的胎记,占据了她近四分之一的脸庞,乍看之下是有些刺目,然而长久看下来,竟自成一股别人所没有的风韵。她从来就不觉得奴儿丑,一点也不!奴儿见她直望著自己发愣,不禁低喊:“小姐、小姐,你在想什么?”“没,没什么。”她回过神来,心思翻转的当口,忍不住脱口问道:“奴儿,你可有为自己打算过?难不成,你一辈子就这样过了?”奴儿一手接上小腹,露出一抹母性的微笑。“这孩子就是我的全部。”也是“他”赐给她最美的礼物,她这辈子都会好好珍惜。“我知道,可是??你难道不打算接受其他人了吗?”“那小姐呢?”奴儿慧黠地反问,巧妙地转移加诸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惜玉摇摇头。“我对男人已经绝望了。”再说,不够完美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追求幸福呢?“说得你好像历尽沧桑似的。”她苦笑。“你不明白我的心情,奴儿。我不想再为男人付出,那太傻了,我只想好好地为自己而活。”奴儿默然无言。小姐是不敢付出,而她,是早已将心遗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再也无力付出,由某个角度来看,她们,也算同病相怜吧! 对丞相府上下而言,临威王爷的驾临,无疑是莫大的荣幸,为整个府邸增添了不少光辉,而王丞相更是在门口恭迎大驾。“王爷大驾光临,真使敝府蓬荜生辉。”“王丞相乃朝廷之中流砥柱,为人刚正不阿,几时也学会舌粲莲花了?”被奉入上座后,冯征文随口回道。这番话,听得王丞相不知如何回应,仰首见他眼含笑谑,才如是戏言。久闻临威王爷为人爽朗随和,不拘小节,果然不假。“王爷见笑了。”“得了。王丞相用不著这么拘束。”就知道王丞相是正直的老实人,说不得笑,真无趣。    看来,还是早早谈妥正事,自己再去找些有趣的事来玩玩好了,再说下去,连他都要肃然起敬了,他这辈子正经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本王这次来,是皇上传有口谕,交代本王转达──”话语未完,一道清亮的嗓音自天外飞了进来。“爹,我听说──”话音戛然而止。翩然旋入大厅的倩影,教冯征文怔然呆愕,目光再也移不开。是她!真的是她!那个他找了一年、念念不忘的女子!惜玉呆若木鸡。怎会是他?那个买了她一夜、一度乱她心神的男子!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让义父恭之敬之,待如上宾?初见时,便觉他有一股超乎寻常的贵气,而今,更是证实了这点。他到底是什么身分?好巧,不是吗?这该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短暂的错愕过后,他扬起意味深远的微笑。“王丞相,不介绍一下吗?”“呃──她、她是小女。”显然的,王丞相也被突然闯入的惜玉吓了一跳,深怕此举已冒犯了贵客。“惜玉,还不上前见过王爷。”“王爷?”她没听错吧?他是一名王爷?几日前与奴儿谈及,那个深受荣宠,权势如天的王爷?不??不会吧?!王爷不都该沈稳肃穆,即便年少也要故做老成?她打出娘胎以来,可还没听过有这等上妓院寻花问柳,不顾形象,浪荡轻狂的王爷!“你很意外?”他扬眉笑问。“呃?”他这话什么意思?该不会要掀她的底吧?果然──“姑娘好眼熟。”一句话听得惜玉一颗心差点跳出胸口!“不??不太可能吧?”她气虚地死撑,内心惶惶不安。“是真的!”冯征文眯起眼,故做思索状地打量著她。“我记得,好像──”“王爷!您认错人了!”惜玉大惊失色,急忙阻断他的话。冯征文似笑非笑地瞅她。“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王丞相看著他们一来一往的怪异模样,不由得心生疑惑。“难不成王爷认识小女?”“当然──”话都还没说完,惜玉便抢先道:“当然不是!女儿从未见过王爷。”“是这样吗?那王爷为何说──”“本王只是说,她很像一个人。”“谁?”两人异口同声,王丞相问得好奇,惜玉问得气虚,几乎没勇气听他的回答。“像──”吊人胃口的停顿了下,他才又道:“像我娘!”“什么?!”此话一出,惜玉简直不晓得该吐血还是该如释重负地吁上一口气。“姑娘可别一脸不以为然。”冯征文一脸认真。“想我娘年轻时,可也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一个,否则,哪生得出我这么个出类拔萃的儿子。”惜玉抿抿唇。没想到这个人脸皮这么厚,简直自恋得让人受不了。她真是呕毙了!干么没事跑出来找罪受?一见著这人,她就浑身不舒坦。想到这里,她立刻找了个藉口退下,以求解脱。“姑娘留步。”简直是魔音穿脑!惜玉一脸悲惨,心不甘、情不愿地止住步伐。“本王有意一游丞相府,不知姑娘可愿赏个脸,充当作陪?”宛如噩耗的嗓音,飘入她的耳中。“我──”惜玉有口难言。这根本就是藉口。他的王府比一座小小的丞相府富丽堂皇了不知多少倍,他有必要专程来逛这个不起眼的丞相府?“姑娘似乎不大乐意?”冯征文闲闲地丢来一句,见她一脸为难,心情一下子好得不得了。 可恶!惜玉咬牙暗骂在心底。这么多双眼盯著她,义父又摆明了将此视为莫大的荣幸,骑虎难下的她,岂有说“不”的权利?这奸诈狡猾的家伙!硬起头皮,她满心不甘愿地回道:“当然不是,小女子万分乐意。”这番话,简直是由齿缝中迸出来的。当然,对于一个脸皮厚得登峰造极的人而言,自是具备著视而不见的绝佳本领。“那么,小姐请。”“王爷请。”朱惜玉心中真是呕得乱七八糟!  一前一后步行在幽静的花园一隅,谁都没试著打破岑寂。好半晌!!“你的身分让我很意外。”突然冒出这一句,吓了惜玉好大一跳。“你──”心弦再度紧绷起来。“我后来也在梁兰院及江南一带找了你好久。”那是他在发现自己居然忘不了与她那段云雨缠绵之后的事。他无时无刻不想著她柔腻肌肤的触感。“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心慌意乱,结结巴巴地否认。怎会?他竟认出她来了?“还装!你真以为我认不出你来?”“我??不懂??今日之前,小女子不曾见过王爷??”咬紧牙关,死都要撑到底。“死鸭子嘴硬!”他蓦地扣住她,将她反压在假山后的大石子上,修长的手极挑逗地轻画她柔美的脸蛋。“别说是你这张脸,就连你身上每一处敏感地带,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我没料到你竟会是王丞柑的女儿,这么高贵的身分,为什么会──”“住口!”她根本没勇气再听下去。“既知我是王丞相的女儿,就请你放尊重点!”“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耶,你是希望我当柳下惠吗?”他的表情恁地无辜,好像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你!”和他说话,真的会吐血。“你到底想怎样?”“也没什么啊,我只是很好奇,堂堂当朝宰相的女儿,为何会沦落花街,莫非──”他顿了顿,黑眸闪过一抹狭光。“莫非什么?”她屏住气息。他猜到了?怎么可能?他有这么聪明?她眼神中的质疑,真是有够伤人的。什么嘛,轻蔑摆得这么明显,真当他脑袋是摆著好看的?一不爽,他又想闹她了。“莫非,姑娘垂涎本王已久,刻意用这种方式来接近我?”他说得好陶醉,一副“难道俊美也是罪过吗”的死样子,听得惜玉白眼猛翻。这人真是自恋得不可救药!“你少臭美了,本姑娘会看上你?”受不了他的自大,不回个两句太对不起自己了。“嗯哼?”就冲著这句话,他们之间没完没了了。敢小看他?要是不使她心悦诚服,他这个风流情圣的脸往哪搁?干脆丢到茅坑发臭算了,他今后也甭玩女人了。“无情的小东西。人家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这话太伤我的心了,教我情何以堪呀?”他说得好哀怨。“你??你给我住嘴!”她气急败坏地嚷道。“难道你想不认帐?还是你嫌我的表现不够让你满意?”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似地,他一脸的弃妇样倒是模仿得灵活生动。“你??你??少破坏我的名声!”惜玉差点昏倒,再让他说下去,她的名节都要被丢到地下踩了。“你的名声?那我的呢?”“你的?”他还有名声吗?一个成日玩女人的人,名声早烂到不能再烂了,他竟有脸拿他 和她相提并论。“对呀!”他很认真地点头。“我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你不随便?”他有脸说,她可没脸听。最厉害的是,旷古绝今的大笑话说来,他还能面不改色,脸不兰气不喘的,她算是服了他了。“你这什么表情?难道我看起来像是很随便的人?”像是受了侮辱,他抗议地叫道。他不是看起来随便,而是本来就很随便。没人格、没志节,只要是女人就来者不拒,这样的人还不随便,那要怎样才算?啧,这女人性子干么这么直?情绪全表现在脸上了,真是实在得没话讲。“喂,你好歹也是有修养的闺秀,麻烦稍微掩饰一下这副唾弃的表情好吗?”“你现在晓得当我是有修养的闺秀了?那么,这么对待一名有修养的闺秀不太合理吧?”她指了指死黏在她身上的伟岸身躯。“重温旧梦嘛!”死皮赖脸的笑法让人好想扁他,这人一定不晓得什么叫羞耻。“说到这个,你倒是提醒了我。不晓得王丞相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有,要是传了出去,不晓得王丞相要怎么见人喔!”惜玉瞪大了眼。“你这是在威胁我?”“什么威胁?修饰一下词汇嘛,你真是人不懂得做人了。”“你!”惜玉开始磨牙。怎么办?她拳头好痒,好想揍人。“那么,麻烦公子守口如瓶。可以吗?”她忍气吞声,由齿缝中挤出话来。“不行唉!”他好生为难地说道。“我这个人记性不怎么好,要是没人时时提醒,我很快就会忘掉的,一不留神说了出来怎么办?”可恶!卑鄙、无耻、龌龊、下流、不要脸的烂痞子!“那么依公子之见呢?”她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先笑一个嘛,你的表情好可怕,看得我心情都开始恶劣了。”王八蛋!惜玉深吸了好几口气,硬是挤出一抹很没诚意的笑容。“这样可以吗?”“差强人意啦!”他还敢摆出接受得多勉强的样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缺德家伙!“接下来呢?你没什么要告诉我吗?”“我该说什么?”“还装蒜!”他贴上前一步,阳刚的男性气息迫近她,放任自己去感受她每一道美好的曲线。“还不说实话|”萦绕在彼此之间的亲密氛围撞得她心慌意乱,脑子差点就不管用。“我不姓王。”她答得很不情愿。“那么姑娘贵姓芳名?”“朱钱孙李,百家姓中应有尽有,自己挑个喜欢的。”反正就是不想乘他的心,如他的意就对了。“若是──我要你跟我姓冯,你也依我?”他略微低下头,俯近她耳畔暧昧低语。“你??”可恶的下流胚子,他摆明了在挑逗她。偏偏,很没志气地,他这亲密的举动,让她不由自主地忆起了那一夜的狂乱??“想到什么了?脸这么兰。”冯征文不正经地调笑道。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她的身体熟悉他,要勾起她的迷乱,对他这调情圣手来讲,实在比吃饭睡觉还容易。“我??才没有想什么,你少恶心了。”“哦,是吗?我现在好想和你‘恶心’个够耶,怎么办?”“冯征文,你不要太过分了!”她气得胀兰了脸。“我好歹也是王丞相的义女,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对象!”“义女是吗?”冯征文不将她的怒气当一回事,轻点了下头,又问:“那是多久前的事?”“一年前。”她口气闷闷地。反正她就算不说,这人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找出他要的答案,还不如配合些,省得气死自己。“也就是我们分开之后没多久?”她又点了一下头。 至于内情,她是死都不会说了,那实在太丢脸,这恶劣的家伙准会嘲笑死她。“那你的名字呢?”“朱惜玉。”好哇!原来她打一开始就在拐骗他,真不可爱。“喂,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诉你了,你总可以放开我了吧?”“再给个香吻我就答应你。”“冯征文!”太得寸进尺了吧!“敢直呼我姓名的女人,除了我娘,你是第一个。”“是,小女子知罪,请王爷莫与小女子计较,放了我好吗?”冯征文不答,迅雷不及掩耳地反手一扣,将她卷入胸怀,火焚般的烈吻迎面压下,一时反应不及的惜玉,芳唇被猛然攫住。“唔──”她本能地推拒,谁知才一张口,便让他有机可乘,不安分的舌头溜了进来,两相缠嬉。这是什么感觉?熟悉的情悸有如浪潮,一波波席卷而来,本能的抗拒被迷乱所取代,晕眩的脑子无法思考,她几乎要情难自己地回应他──一等他退开,她慌乱地连连退开数步,不住地猛喘气。“你??你??怎么可以??”她这反应让他愈看愈有趣。“我敢拿皇家声誉跟你打赌,我不但是你唯一的男人,而且这一年来,绝对没有任何男人吻过你,对不?”“干??干你什么事。”她气息不稳,小脸兰得不像话。“当然干我的事,我冯征文的女人可不允许别人觊觎。”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惜玉又羞又恼。“谁是你的女人!”“拭目以待吧,小女人。”他正式下了战帖。“你无聊!”她既恼又窘地低斥了声,丢下他匆匆离去。无聊?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或许真有一点吧!总之,这小女人,他要定了! 接下来的日子,不论惜玉走到哪儿,总会很巧地与他“不期而遇”,这阴魂不散的家伙,弄得她都快抓狂了。偏偏,那个“某人”不晓得是少根筋还是天生不识相,老是摆著一张碍眼的笑脸说:“咦,好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哼,睁眼说瞎话!她人在府内,他又动不动就往这里跑,不“巧”才怪!可她又能说什么呢?他是义父的贵客,死皮赖脸的工夫是那么巧妙,她再怎么恼他,也得留他三分薄面。瞧,才想著,碍眼的障碍物又朝这儿走来了。“咦,好巧,又见面了。”看吧,换汤不换药。他说不腻,她都听到会背了。“你又想干什么啦?”她的口气非常不好──事实上,见著他,她口气想好也好不了。“你好凶哦!我又没说什么。”听听,口吻多么无辜,这让她觉得,她像极了欺凌弱小的土霸王。惜玉忍住满腔的无力感。“请问冯大公子又有何指教了?”“你有没有空?”“那重要吗?”惜玉用很唾弃的表情看他。就算她说“没空”,他照常会缠得她头顶冒烟,问了不等于白问。本以为他多少会自我检讨一下,岂料,他偏头想了想,竟很大方地说:“那倒也是。”看吧!惜玉翻了个白眼。“想干什么就直说了吧!”“陪我聊聊好吗?” “我有说‘不’的权利吗?”“好像没有。”他笑得好愉快。所以喽!问得真虚伪。唉,又要减短几年寿命了。不晓得为什么,每次和他在一起,他就是有办法搞得她七窍生烟,五脏六肺来个乾坤大挪移,再这样下去,用不著等阎王爷召唤她,她自行了断远比较干净俐落些。有时,她真的会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罚她,让她遇上了这个大魇魅?就因为一时年少无知吗?唉、唉、唉,好惨痛的代价呀!算了,不理他就好了。捞起自怨自艾的心,她打定了主意。一路上爱理不搭的,如此一来,他再怎么不识趣,也不得不摸摸鼻子,自己走人了吧?“今年的花开得特别早呢!”“我有眼睛,自己会看。”“芙蓉花都开了,真美。”“堂堂临威王爷,难道想当采花贼?”不损他两句,心里头还真不痛快。“要采也要采最美的,出水芙蓉哪比得上你的绝艳动人,你在暗示我,可以‘采’你吗?”没想到他不但不以为意,还反过来吃她一点小豆腐。啧,三两句话本性便显露无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不是花,你采错了。”“怎会呢?你不但是,而且还是‘一枝兰艳露凝香’呢!”他刻意加重“凝香”二字。惜玉僵了下。该死!这卑鄙小人,又在威胁她了。“你什么意思?”“没有哇!”他眨眨眼,表情好无辜。“我只是在吟诗而已,我终于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以‘凝香’为名了,原来是别有暗示,我真是太不解风情了。”他根本就是断章取义!惜玉暗自气恼。“你要卖弄你的才学请自便,恕不奉陪!”才刚转过身,便听到他不疾不徐地吟道:“一枝兰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可恶!他想嚷得人尽皆知吗?那别含深意的吟咏??她双颊烧兰起来,分不清是羞还是恼。她挫败地停下了步伐。“你够了没有?”“咦?你不走啦?我本来还打算去找王丞相研讨这首凄艳的千古绝唱呢!”这根本是变相的威胁嘛!听得惜玉敢怒不敢言。“不了,义父尚有要事在身,还是由小女子作陪吧!”“这样啊!那??好吧!”他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可耻的男人!他就不要栽在她手上,否则??哼、哼!她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回,她是打定主意,决计不理会他了。“说话嘛,我很无聊唉!”哼,他这人聒噪得要死,一张嘴动个不停,他会无聊?“真的不理我吗?我很想听听你那美妙动人的天籁之音耶。”哼,巧言令色鲜矣仁。“唉,惜玉──”“你这人很吵唉!”她受不了地回道。“可是──”“闭嘴行不行?”“那如果我告诉你,你踩到狗尾巴,而它正以‘不共戴天’的眼神瞪著你呢?”“干你什么──啥?”顺著他的目光看下去,她瞬间脸丕变,狗狗的一双怒目凶光,瞪得她三魂掉了七魄,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响起,她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手脚灵活地纵身一跃,死攀住冯征文不放。老天,这女人真是精力充沛! 冯征文看得瞠目结舌,原来那双看似柔弱无骨的小手,也有勒死人的本事!在被她掐得断气之前,他已快手快脚的抱著她远离危险地带。“喂,你把我搂得这么紧,该不会是要我直接‘送入洞房’吧?”满怀软玉温香,他却享受不到半点乐趣,实在是──唉,他担心在还没一亲芳泽之前,他已先英雄气短了。送入──洞房?惜玉意识稍稍清醒,这才留意到自己整个人正死巴著他不放。惊人的艳兰正迅速自她的脸庞窜烧。“你??放我下来。”“这??”他好为难。“不太好吧?”有什么不好?要让人看到他们这副模样,那才真的是十条长江都不够她跳。“我说──放、我、下、来。”“可是──你不会后悔吗?”她要后悔什么?难不成他真以为她有多觊觎他的“美色”,所以主动投怀送抱?真是是可忍,就不可忍!“你够了吧?便宜都让你占尽了,你还想怎样?”便宜?不,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被穿脑魔音摧残过的脑子到现在还恢复不了正常。“你──确定?我真的要放手喽!”他又问了一次。“快放啦!”罗哩叭嗦的,真难沟通。“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吧!”说完,他手一松,惜玉整个人笔直的往下掉──“扑通”一声,栽入水底,激起好大的水花。“冯、玄、隶──”杀人般隐含漫天怒焰的声音响起,一颗头颅挣扎著由水面冒出,一不留神,又吃了好几口水,呛得她好狼狈。“你还好吧?”他蹲在池边,随便丢来几句问候聊表心意。猫哭耗子。她忿忿然哼了声,抹去脸上的水珠。“你干什么把我丢进池子里?”“我本来就站在池边了,是你自己要我放手的,我还问过你好多遍。”惜玉不断深吸气,几乎将牙给咬碎掉。“那你又干什么站在池边?”“你好笨哦!狗狗惧水,我不站水边,难不成等著被咬?”敢情这还是她的错?谁教她太蠢?“好,那我道歉。麻烦拉我上来好吗?”“好。”冯征文很“不计前嫌”地点头,将手伸向她。谁知,就在惜玉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他时,他突然又抽回手。扑通!这一次的水花溅得半天高,更加令人叹为观止!“姓冯的!你干么又松手?”惜玉再一次冒出水面,以泄恨的眼神瞪著他。“我想还是算了,万一你等一下又说我占你便宜怎么办?我可是个谦谦君子,所以还是不要碰你比较妥当。”他说得好正气凛然,八百年见不到一次的光风霁月全掏出来用了。如果不是她浑身湿透,惜玉一点也不怀疑她会冒上一把火,将眼前这杀千刀的男人给烧得尸骨无存!“我、不、会、生、气,麻烦拉我上来好吗?”她磨著牙说道。“真的吗?”他一脸怀疑。实在是他很少见到她没生气的时候,这女人的脾气实在??唉!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寡妇死了儿子──他看破兼绝望了。“我保证。”她耐著性子说道。“那──你不可以像刚才那样,藉机对我上下其手、骚扰我、占我便宜哦!”惜玉吸气、再吸气??很好,还没被气死。“我不会的,这样行了吗?”“那好吧。”冯大少爷总算善心大发,援手一件,将她给拉了上来。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滴水,头上顶著一朵花,衣服上还黏了无数残叶,那模样说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看他抿紧了唇,很有修养地不加以嘲笑,只不过是双肩抖得厉害,看得惜玉一把火又烧了上来。等一下再跟他算帐。她气闷地抓下头上那朵花,绞著衣衫上滴答作响的水渍??就在她忙著整理仪容的同时,一名婢女匆匆住他们的方向走来,见著她这模样,足足错愕 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天呐!平日清雅高贵的小姐怎会变成这副德行?冯征文也知道她这副模样不宜见人,尤其七月半又快到了,要是吓著人家,那就罪过了。于是怕回过身,代惜玉询问:“有事吗?”“呃,是老爷有事要见小姐。”“噢。”冯征文了解地点点头,转身时,“很不小心”的与她擦撞了一下。“你听到了吧──咦?人呢?”一回身,没见著她的人,他满心困惑地喃喃自语。池面──漫天水花二度激起,这回,更是可惊可叹,蔚为壮观。“咦?你怎么又跳下去了?这样跳上跳下的很好玩吗?”低下头,见她又在水中挣扎,他眨眨眼,一脸大惑不解。“你、你、你──”她气得头昏脑胀兼虚脱,再也没力气骂人了。她敢拿她的祖宗十八代发誓,他绝对是故意的!天哪!她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让她遇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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