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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父王、娘亲金安: 日前,皇叔交予孩儿要务,命孩儿前往江南,孩儿食君俸禄,自当鞠躬尽瘁,为君解劳,况乎,江南多佳丽,孩儿神往已久,故,请双亲勿以孩儿为念。  不孝儿征文 叩上 看完信,临威老王爷夫妇对望一眼,不禁苦笑。哪儿有女人就往哪儿钻,说到底,还是美人最具吸引力。什么食君俸禄,为君解劳,说得可好听了,结果呢?没三两句话就原形毕露,这征文究竟要到几时才能收敛浪荡不羁的风流性子,定下心来娶个贤淑妻室,生个粉嫩稚子,让二老过过含饴弄孙的乐趣呢?怕是遥遥无期吧?老王爷夫妇再度相视,相继叹息。  天色已然暗沈,一名女子行色匆匆,细碎的步伐随著时间的流逝不断加快。弯进一条狭巷,直走到尽头,眼前所见,有别于街市的繁嚣,只是几间老旧的竹舍。轻推开咿呀作响的木门,没有意外,她看到了聚精会神,埋首于书堆中的男子。她温柔地一笑,放轻了动作,在不惊扰他的情况下,将手中油纸包内的食物打理妥当。“饿了吧?泰,休息一下,吃饱再看。”熊泰这才抬起头来。“惜玉,你几时来的?”“好一会儿了,你都无视于人家的存在,分明是不把我放心上??”说到最后,那模样愈是哀怨。熊泰一听可急了,想解释些什么,可愈是心急,愈是语无伦次。“不是这样,我心里一直只有你,真的!我刚才是因为??我太专心了,所以??所以??”   惜玉见著他这手足无措的窘状,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的啦,瞧你,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真的?”“当然是真的,你才没那个胆子辜负我呢!”朱惜玉娇俏地回道。熊泰松了口气。“你能明白我的心就好了。”他们的命运相似,打小就没了双亲,孤苦无依的两人一路相互扶持下来,也奠定下了难以磨灭的患难真情,他早打定了主意要娶她,只待日后功成名就,再以八人大轿风光地迎她过门。“别说这些了,饭菜都凉了,你快吃一吃,我还得赶回梁兰院做事。”此话一出,他脸上的光彩黯了下来。“让你受委屈了,都怪我没用??”他若能争气些,惜玉也不至于为了两人的生计在烟花之地谋生,虽然只是送送茶水的打杂工作,然而一名清丽不俗的大姑娘处在花街柳巷,怎可能不受调戏与经侮?惜玉善解人意,怕他难过,受了委屈也从不抱怨,但他却不至于单纯到什么事都不晓得。“泰!别这么说,在这世上,我就只剩下你了,不为你为谁呢?只要你肯求上进,就算对得起我了。”知晓他有一腔鸿鹄之志,不甘屈于人下庸碌一生,她只能竭力成全他。“可??可是,考期快到了??”“那很好啊!”他等的不就是这一天?惜玉看向他为难的表情,问:“你难道没信心?”“不,我当然有,可是??进京的盘缠??”他一贫如洗,连三餐都成问题了,哪筹得出路费?惜玉闻言拧起眉。她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问题,此去京城,少说也要三、五十两,他们哪有这么多钱?熊泰见她这苦恼的模样,内心沮丧极了。“难怪人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看还是算了,免得再拖累你??”“那怎么成!”她惊喊。“寒窗苦读了十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扬眉吐气,就这么放弃了,你能甘心吗?”他不甘心!但,又能如何?时势比人强啊!“你只管专心准备应考,盘缠的事就交给我,我会有办法的。”“是??是吗?”家中环境如何,他会不清楚吗?惜玉一介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也许──真的可以吧!惜玉是这般聪慧的女孩,说不定,她真办得到。熊泰试著安慰自己。   然而,饶是再聪慧的女子,要在数日间筹出为数不少的银两,谈何容易?惜玉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走在回梁兰院的路上。在熊泰面前说得笃定,但事实上,她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若向人借贷一途行得通,她会毫不犹豫地放下自身的尊严,成全熊泰的功名路,可世态的炎凉她早已看透,人穷难攀亲的道理没人比她更能深刻体会。想著想著,她已踏入暗巷,她一向都是由后门进入梁兰院。入了夜的梁兰院热闹非凡,门庭若市,相较之下,僻静的幽巷就更显清冷了。惜玉踩著无意识的步伐往前走,忽地,两道火热交缠的身形跳入眼帘,令人脸兰心跳的画面教她杵在原地,登时不知该继续往前走抑或避开这尴尬的场面。男子近乎狂浪地吻著怀抱中化为一摊春水的娇媚女郎,也不管地点是否合适,放肆的大手探入女郎若隐若现的襟口,覆上一方酥胸,恣情拈玉尝欢??老天!这名男子未免狂放了些,教惜玉这末解人事的大女孩看得兰潮满面。“冯公子??”酥软的娇叫出自女郎之口。“你──明天还来吗?”“或许。”他不置可否,在嫩得几可滴出水来的香肩酥吻。“婴婴??等你??”“等我?若是我不来呢?”他漫不经心地轻应,无法满足现状地拉下薄衫,更为肆意地纵情索欢。“我会一直等下去。” “哦?为什么?”“婴婴??爱你??”这般俊伟超拔的男子,谁能不爱呢?闻言,他止住动作,抬起眼。“爱我?”“是??是的。”她醉眼迷蒙,眸中尚有未褪的氤氲情欲。“所以?”“公子应是喜爱婴婴的吧?”这些日子,他每每光临梁兰院,总是在她的床上度过漫漫春宵,可羡熬了梁兰院的众姊妹。这位来自京城的富贵公子爷一看便知出身不凡,若能拴住他的心,即使是一名小小的侍妾也足以一辈子不愁吃穿,怎么样都好过在妓院中送往迎来的日子。除此之外,他狂狷潇洒、温柔多情的风采,也彻底教她迷恋。思及两人多回的云雨狂欢,芙蓉颊上不禁又流一抹嫣兰。“那又如何?”他的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让婴婴跟在你身边,服侍你一辈子吧!”她轻轻道出了冀求,也认定了他必会欣然允诺 ??“想听听我的回答?”俯近她耳畔,依旧温如醇酒的迷人嗓音轻吐气息,一瞬间眩惑了她沈沦的心。“我们到此为止,婴婴姑娘。”拉回她半褪的薄衫,他如谦谦君子,优雅地退开。“你??”怎会?她不敢相信,他竟会用这般温存醉人的嗓音说出决绝之语。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婴婴,只能结巴著道:“我??我以为??”“以为你是特别的?”他微笑。跟过他的女人,没有一个不这么认为,如果她们能够看清事实,就会发现,对他而言,没有一个女人是特别的,喜爱女人是他的天性,尤其是美丽的女人,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喜爱的时间长短。她们总妄想抓牢他,却总是忽略了一点,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拘束。“没有人能留得住我,包括你。”他低声宣告。她愕然仰首,望进他不带眷恋的幽瞳,这才发现,她错得有多么离谱!她怎会以为,这男人对她有一丝情感呢?“就??就这么结束了吗?”笑著自己的天真,感伤著一段艳情的消逝,她难舍地问。毕竟,她是真的动了心。他没正面回答,将一张为数不少的银票放入她手中。“感谢你这段日子的陪伴。”心知再也挽不回他,她仰起依恋的眸子。“可以给个道别吻吗?”身为欢场女子,她懂得好聚好散的道理。“那有什么问题。”他俯下头,给了她一记销魂入骨的缠绵之吻。呵,好个残酷的温柔。她想,她会永远记住这个男人的──这个多情,却也比谁都无情的男人??待婴婴走远,他闲适地环胸,状似不经意的目光往暗处一瞥。“看够了吗?小姑娘。”惜玉一凛,僵直身躯。她以为她隐藏得很好,没想到??他、他、他??居然知道?却还能够旁若无人地??做那种事??冯征文没让她有逃离的机会,惊如翩鸿的身形一晃,攫住她仓皇的娇弱身躯。四目相接的刹那,两人不禁同时在心头惊叹──好俊帅的公子!好清丽的佳人!“怎么?有胆子偷窥,却没勇气面对我?”他噙起挑弄的笑。“谁??谁偷窥你了!”虽有些慌,但她还是深吸了口气,无惧地迎视他。“你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难道不觉得羞耻?”“伤风败俗?”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言论,他低低笑出声来。“男人若不‘伤风败俗’,人类早绝种了,你还能正气凛然地站在这里对我说教吗?清纯的小姑娘!”“你、你??”他居然还面不改色,简直??简直??“我如何?”她恼兰的娇颜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他忍不住加深了逗弄她的兴致。“想到了什么画面?脸这么兰!”突然俯近的俊颜,教她不自觉呼吸一窒!“你──这人怎么这样??”恁地轻狂!“怎样?”他又贴近数寸,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吐纳轻回。 “刚才还和别人火热激缠,一转眼,却又可以若无其事地调戏我,将另一个才刚为你碎了心的女人抛诸脑后??你说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风流多情。”他答得好大方,浑然不知羞愧二字怎生书。好让人吐血的回答!“你把女人当什么了?没有真心为什么要去招惹人家?毕竟她是真的喜欢你。”“或许。”他缓慢道。“但她更喜欢我的名利身分。”她微愕地看他。“天真的小女孩,在替人打抱不平之前,请先弄清楚状况。欢场女子无真爱,到此寻欢的男人,自然地不是为爱而来,相较于‘爱’这个虚幻的字眼,财富便实际多了,女人原始的本钱是她的最佳利器,她深谙这个道理,并且也善加利用,说穿了,这只是一则交易,当曲终人散之际,谁也不欠谁。”一番言论入耳,她微微恍惚。“钱财──真有这么重要?”重要到不惜将尊严傲骨弃之于地,任人践踏?“对许多人而言,是的。”沉默了一会儿,冯征文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发什么神经,跟她解释这么多。“至于调戏你嘛──”深亮的黑眸闪过一抹戏谑。“我不否认。”他的唇瓣刷过她小巧圆润的耳垂,她一颤,这才开始想到要害怕。“你──你想干什么?”她整个人全被困在他与墙垣之间,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窜。“一个视上妓院如家常便饭的人,遇上了娇滴滴的小姑娘,你说他有可能做什么?”惜玉一听,心跳都快吓停了。“你别乱来!我??我??”“你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真是太好了──”“你敢!我会以命相拚!以保有我的清白!”她怒斥,小脸正气凛然。“以命相拚?这太严重了吧?”他眨眨眼,一脸无害地道。他将手伸向她,她想也没想地便放声尖叫:“救──”“老天,我被你震聋了!”他甩甩头,耳际犹嗡嗡作响,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见识过女人各种‘叫声’,就属你最特别,我什么都还没做,你就这么给面子,叫得惊天地,泣鬼神。”这家伙说的是什么浑帐话?!“你下流!”“可是,我只是想帮你把它抓下来而已,还是很下流吗?”他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由她肩头捏来一只小毛虫,献宝似地故意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弄得她的脸色又青又白。他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既然你不喜欢我多管闲事,那就算了。”他作势要“物归原主”,吓得惜玉差点喊爹叫娘。“拿??拿走!”她怕死那只恶心的东西了。“我不下流了?”他将小虫子又移近她寸许,等待她好好“考虑”清楚。该死的臭男人!惜玉暗骂在心底,勉强挤出僵硬的笑容。“小女子失言,请公子见谅。”“好。”他很大方地接受了她的道歉。“那──它还给你。”混帐!他根本是故意的!她尖叫失声,本能地往后仰,后脑勺就这么“壮烈”地吻上墙壁,疼得她险些泪洒当场!若不是定力太好,冯征文铁定会当场笑瘫在地上!“滚开!可恶的你,可恶的臭虫!”呜??她招谁惹谁了?居然碰上这个王八蛋!冯征文也很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在她翻脸前退开数步,彬彬有礼地说:“姑娘请。”惜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有这么好心?这什么表情?冯征文十分不爽,将那只“劳苦功高”的小虫子随意一丢,刚好就“很不小心”地“光临”了朱大姑娘的酥胸──“啊──”一声上达天听的尖喊响起,惜玉完全不顾形象地又跳又拍,直到小虱子“寿终正寝”,她犹心有余悸。“好了、好了,不要再拍了,已经是‘人间悲剧’了,再拍下去,真的就‘天下太平’了。”某人犹说风凉话。可恶!这缺德鬼!惜玉咬牙切齿,一肚子咒骂不知该由哪一句开始,最后她选择了“无言的抗议”,懊恼地拂袖而去──实在是看准了再多待一刻,她准会呕血身亡。好有趣的小姑娘。好久没看到这般率直、不娇柔造作的女孩了。冯征文望著她远去的背影,不知不觉中,一抹淡淡的笑意爬上唇角,久久不散。 可恶、欠揍、该痛殴一万次的混蛋!惜玉在心中第无数次痛骂。要不是他,她怎会来迟了?还好兰姨大量,没和她计较,否则,他们这梁子可结大了!稍稍平静下来,几乎被遗忘的烦恼又缠上心头。泰赴京赶考的路费??唉,该如何是好?“惜玉,发什么呆!还不快把这些酒菜送到春桃房里去──”一声催促灌入耳中。“噢,就来了!”她赶忙应声,匆匆端起备好的酒菜上楼。莺声燕语、放浪轻佻的画面,她早已能够视而不见;不带任何表情地上了酒菜,她转身就要离去。“咦,这大美人是新来的吗?以前可没见过。”猥琐的男人眼尖地瞟见她清丽不俗的容颜,立时露出见猎心喜的涎笑,反手拉住她。“放开我!”惜玉不安地想抽回手,却是徒劳。啧、啧!光是摸这比豆腐还嫩的手腕,他就几乎要把持不住了,更别提摸遍她全身,会是怎生地销魂蚀骨??“大美人,买你一晚要多少价码?大爷我别的没有,就钱多得是。”“请你放尊重点!”她恼兰了脸,用力将手抽回。“我说贾大爷,人家可是守身如玉的贞节圣女,你有钱还买不到呢!”春桃一双藉臂缠了上来,娇躯软软地贴上。“你就别为难人家了,这种小家碧玉,满足不了您的,还是让春桃来侍候您吧!”“是吗?”被浇了头冷水,贾大爷兴致缺缺地松了手。“好吧!”“死丫头,还不快走!”春桃不悦地瞪了眼杵在一旁的惜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只要这丫头一出现,就算是前一刻才对她说著甜言蜜语的男人,魂儿也会全往她身上飘,比起打滚风尘,世故俗媚的自己,清新灵秀的惜玉的确更具蛊惑男人的条件,老是被人给比了下去,也难怪她要不痛快了。看著媚态尽展,全心迎合著恩各的春桃,惜玉的心像是被什么给触动,脑海同时浮现前不久暗巷中的那一幕──那名女子,同样也是竭力取悦著另一个男人,用著同样的心思??她无声地退出房外,心思纷纷乱乱。女人原始的本钱是她的最佳利器,她深谙这则道理,并且善加利用??那名男子的话在她脑中回绕,她不断自问:值得吗?为了钱,出卖了自身的尊严、骄傲?值得吗?“怎么了,惜玉?喊你好几声了。”一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她面前。“兰姨。”她轻唤。这间梁兰院便是她开的。兰姨年轻时,也是美人一个,据说因为遇人不淑,所托非人,以至于毁了前半生,然而难得的是,兰姨是烟花界中少数几个真良心的人之一,否则,以惜玉清雅脱俗的姿容,换作其他人,早趁火打劫,想尽办法逼良为娼了。“又被欺侮了,是不是?”兰姨了然地问。惜玉抬起头,不知如何回答。对于她的情况,兰姨多少也明白,为了她那个青梅竹马的情人,这年轻纯情的女孩是什么苦都愿意吃的。坦白说,惜玉并不适合这个地方,她的娇美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坚持出污泥而不染,麻烦只会一天比一天多,日子更加难挨。“兰姨,”她幽幽低低地问。“你当初为什么会走入这一途呢?”“还不是为了过活,现实是很残酷的。”“为了──过活?”她一字字咀嚼。 “是啊!咱们女人,就只剩这点能占优势了,有时,女人原始的本钱是很好用的,否则,你以为谁愿意糟踢自己?” 女人原始的本钱是很好用的??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是吗?女人原始的本钱??不!她在想什么?她居然想──从前,她不是最不齿这种自甘堕落的行为吗?一个女人,若走到人尽可夫的地步,岂不悲哀?但是,除此之外,她还有办法可想吗?她一无所有,唯一仅剩的,也只有这个了??十年的寒窗苦读,眼看著将出人头地,她怎忍心让他含恨抱憾?再怎么样,她都要成全他,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义无反顾!打定了主意,她带著破釜沈舟的决心,抑下不断涌起的羞愧感,毅然决然地道:“兰姨,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这么做,竟是对是错,她已无力分辨,在兰姨微带怜惜的眼神中,事情成了定局。是几许的同病相怜吧!在香润身上,她仿佛看到了当年因环境而被逼上了绝路的自己。“你放心,我会为你挑个好对象,不会白白糟踢了你。”她记得,兰姨是这么对她说的。她苦涩地一笑。早在她点头的那一刻,她便已糟踢了自己。就在今夜──她选择了出卖自己,白玉染瑕??掏空了灵魂,让自己麻木得不带任何知觉,她才有勇气跟在兰姨身后,否则,她便会先让潮涌的悲辱刺得鲜血淋漓。停在房门前,兰姨转头问她:“你真的决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惜玉摇摇头。就当是一场噩梦吧,醒来之后,她会将它全部忘掉,不再去碰触这不堪回首的一夜。举起沉重艰艰巨的步伐,趁决心尚未消退前,她不容自己后悔,毅然推开了房门。面窗而立的男子正执杯啜饮,晕黄的灯火下,她看不清他的容貌,由他颀长卓然的身形看来,隐约可知他应是年纪极为年轻,并且雍容风雅。兰姨说,不会让她太委屈,指的就是这个吗?她该觉得庆幸,该感恩,毕竟,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至于让她太过恶心难受??可是,为什么泛满心胸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涩?房门开了又关,他不至于全无所觉,习惯了风尘女子的妖娆媚态,他以为她会主动黏上来,没想到,她却文风不动,兀自沉默。这倒有趣了,难不成她以为当个木头,就能拴住恩客的心?还是她在期待他饥渴地扑上去?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色,他侧过身来,对视的刹那,两人同时一惊!“是你!”“是你!”居然是他!那个被她诅咒得体无完肤的轻薄狂徒!冯征文皱起眉。“你没走错地方?”怎会?这么一个清新俏丽的姑娘??他惊讶的表情刺伤了她敏感脆弱的自尊,她几乎要无地自容,只想夺门而出!冯征文审视著她脸上每一寸情绪,看来是没错了。是他看走眼了吗?他以为,她该是洁身自爱的好姑娘??“也许你并不乐意看到我,那么??”是的,她退缩了,在那样的注视下,她只觉得羞愧难当。“站住!”她想走?然后去伺候其他男人? 休想!她是他的,至少今晚是!“既然生张熟魏都无妨,那么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我?”惜玉轻咬下唇,忍下他言语上的轻侮。说不出打何处而来的情绪,冯征文莫名地感到生气。“还不过来替我宽衣!”这不算什么。惜玉告诉自己,在决心放下尊严时,她便预料到了可能面对的羞辱,唯一没料到的是,必须面对之人是他??他的轻视,让她比面对任何人都要难受。垂下眼睑,逼回欲夺眶的泪,她忍气吞声的依言上前,伸出微颤的小手为他宽衣解带。冯征文沉默不语,看著她动作僵硬地解著他襟前的盘扣,愈是心慌就愈是笨拙,咬紧的唇瓣陷入贝齿印──“够了。”这股异样的情潮来得突然,他于心不忍地抓住胸前那双素白的柔荑,灼灼烈吻印了上去。他渴望她,渴望著这名一嗔一喜皆眩惑著他的女子。藉由这股渴望,竟延伸出一股怜惜,不是以往对美好事物的喜爱,而是一种单纯直接的心灵反应。惜玉没料到他会有这么措手不及的举动,一时之间毫无心理准备,僵直了身躯,陌生的进犯挑起了她强抑的羞耻感。真的就这样轻率地葬送掉自己的贞操,任人随意毁去她坚守了十七年的清白身子?她在心中问著自己,满心矛盾。抬起眼,迎视近在咫尺的出色俊颜,她心中有了决定。就是他了,至少,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算是“陌生人”,将清白交给他,多少冲淡了些许作践自己的难堪。因为是他,摆荡的心,首次安稳下来。也因为是他,一切变得不再是那么难以忍受。察觉到她的僵硬,他微微松手。“你想清楚了?不会后悔吗?”在妓院说这种话,多令人发噱!若在从前,他会先大笑三声再说,真不晓得自己是发哪门子的疯,居然不愿在没得到她确切的意愿之前碰她。没想到他冯征文也有当君子的潜质,他爹娘要是知道,铁定会痛哭流涕,欣慰地杀鸡宰羊来谢神。“是的。”惜玉坚定地将头一点,主动亲吻他刚毅而线条完美的下颚,以示决“噢──”他哼吟了一声。“你在玩火!”他冯征文的道德良知向来就少得可怜,何况是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他要是再拒绝,“风流情圣”的封号岂不让人给丢到脚底下去踩了?于是,他大大方方地搂住她,攫取教他一晚心神荡漾的娇嫩兰菱,以著狂妄的霸气掠夺她唇腔内每一寸甜美香津,任感官上的战栗激情席卷彼此。他从没想到,自己会有这般渴望一个女人的一天,柔嫩湿热的丁香小舌,挑起了他前所末有的欢愉快慰,仅仅是两瓣柔唇,便已教他疯狂得几乎把持不住自己??老天!他真不敢想像,在脂粉堆中打滚了多年,他竟还会像个初尝情欲的小伙子般狂热冲动,这名小女子究竟有什么魔力呢?唯一仅剩的一丝理智,使他留意到惜玉的紧绷,他努力压下奔腾的强烈欲求,修长优雅的大手柔柔地拍抚她僵直的背脊。“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低抑柔暖的音律,如一道春风拂掠,莫名地,竟令她感到安心。很难说出是何感觉,她就是相信他的每一句话。“放轻松点,你的表现让我觉得你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低低轻笑。是经验不足吧?怀中的小女人不若一般风尘女子,反而青涩得像个处子似的。“来,喝点酒会好些。”以比醇酒更为醉人的嗓音轻哄著,他一口饮尽杯中琼浆,而后覆上她微愕的冯唇,与她共享甜美酒香。“你──咳、咳!”不曾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共享,热辣的酒液灌入唇腔,再滑入喉间,她是迷乱无措多过浓酒的呛辣。原来,男人与女人也能这般亲昵──嫣颊略有酡兰,醺然若醉的迷蒙眼瞳,分不清是酒气所致,抑或其他。“你看起来好多了。”幽遂的黑眸圈锁住她娇媚乍现的风韵,捧住脸蛋的大手往下移,覆上纤白凝脂的玉颈,再往下移,顺势褪落薄如蝉翼的雪纱,露出浑圆香肩,温热的唇随之俯 下,随著大手游走之处,一一在雪颈、纤肩印下细碎的吻。是醉了吧?她觉得身体好热,那双大手所到之处,有如簇簇火苗燃烧,与他相触的肌肤,除了几欲燃烧的火热,倘有一股她所陌生的迷醉欢愉,她不由得闭上眼,无助地任他为所欲为。冯征文圈揽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放入暖被上,性感而温热的身躯随之降下,半舔半咬地合住她小巧细嫩的耳垂。“名字呢?你的名字?”他可不想和一个连名字都不晓得的女人欢爱,那太荒唐。虽然,知道了名字也不代表就不荒唐,但是比起“极度荒唐”,他还是“有点荒唐”的好,老娘骂人的时候,他才好理直气壮。“凝香。”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叫凝香。”“凝、香──”他玩味著,大手攫住她一方浑圆白玉,在她的抽气声中,勾起一抹笑。“好名字。”罗衣已然半褪,兜衣下掩不住无尽春光,他注视著眼前魅惑人心的横陈玉体,深邃的眼瞳染上氤氲的情欲,他两指轻按酥胸下那抹撩人遐思的嫣兰,轻揉慢捻,感受著它在他掌下战悸的回应。一阵酥麻感抓住了四肢百骸,惜玉不由得娇叫出声,浑身著了火般的滚烫起来。冯征文注视著她的反应,满意地扬起笑,手指往下探,寻著了神秘的幽谷,旋即狂肆地挑弄起来。“你──”惜玉倒抽了口气,他怎么可以??这么碰触她!不知是羞人还是其他,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陌生而玄妙的快感,教她连拒绝都办不到。当他揉压住敏感珠蕊时,泉涌的蜜液作出了对他的回应,他不再迟疑,长指一举探入──刹那间,他僵住动作,狂奔的欲火止了延烧速度,他惊诧地抬眼看她。“你是处女?!”不会错的!他所碰触到的阻碍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惜玉无言以对。“你的要求是什么?”他警戒地问。没错,他是游戏人间,他是放荡不羁,但什么女人能碰,什么女人不能碰,他向来很懂得节制,不沾惹良家妇女是他的原则,“负责”二字,他光想便冒上一把冷汗,若眼下的女子图的也是这两个字,他宁可此刻欲火焚身至死,也不愿住后的日子苦受约束,牺牲掉大好的自由。他问得太直接,惜玉反而不知如何回应。见她难以敌齿的模样,已然沸腾的欲火更是熄了大半。“说啊,你到底要什么?”压下羞愧,她对上他的眼,坦然直言。“五十两。”“就这样?”冯征文难掩讶异。她难道不晓得,女人的初夜是很值钱的,尤其是她这样一名清华韵致的女子,她就是要求五百两,他都觉得委屈了她。“是这样。”她坚定地回应。“没有其他的了吗?”他接著道。“你应得的不只如此。”“或许。”她学著他几日前的口吻回道。“但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你的名利与身分。”她可以索求更多,让自己衣食无虞,但她不会这么做。走上这条路,她别无选择,但她不容许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丧失,若真这么做,那么她今日卖的,不仅仅是肉体,她连灵魂都出卖了!不,这点基本的傲骨,她朱惜玉还有,就算会饿死,她也不容许这么作践自己,今日的一切,单单是为了熊泰,若往后他无法谅解,她也认了,只求问心无愧。本以为,这般不驯的回答,定会惹恼他,然而,他的反应永远是这么出人意表──他爽朗笑出声来。“好吧,就五十两。”这女人够特别,再说下去,连他都要觉得侮辱了她。她让他觉得──有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明明是狎妓,他却无法用狎妓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呵!多么怪异的感觉。从十七岁初尝人事至今,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不知凡几,就属她最耐人寻味,他想,今晚,他绝对会有个最难忘的回忆。带著少有的呵怜,他温柔地吻上她的唇,接续未了的情潮激荡。“如果你后悔了,随时可以喊停。”拂去淡粉色的肚兜,他无比珍爱地沿著她白玉无瑕的胸形轻画,蜿蜒而上,捻住冷风中轻颤的兰悔,以拇指柔柔地抚挲。 惜玉轻抽了口气,阵阵酥麻感泛延至周身每一道敏感肌肤,不熟悉的渴求由下腹燃起,奔窜成羞人难抑的热流,沁热了一方幽密。她的反应,已然鼓舞了他,有如燎原烈火般烧窜的欲望,几乎快克制不住,可他依然强自抑下,耐心地探掘她身体每一处敏感地带,只想带给她更多的欢愉。爱液滋润了柔嫩,他长指小心探入,在她体内勾动惊涛裂岸的激情狂潮,一道道有力的抽动,给了她不可思议的欢愉。惜玉意识迷乱,只能顺著身体的本能走,她发觉,自己居然不知羞地将身体弓向他,乞求更真实的爱怜──沁出薄汗的香躯布满兰潮,是那么的诱人,看得他血气翻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迅速除去身上的束缚,再一次覆上柔软温香,分开她的双腿,同时不忘轻声道:“刚开始会有点痛,你忍著点。”不等地回应,乘著她犹处于迷醉欢愉的当口,他万般温柔地将火热的欲望推入她紧窒的内穴,本想藉由未退的欢爱韵致冲淡应有的疼楚,然而,她仍是免不了感受到撕扯的痛!“啊──”她不由自主地尖叫,想退缩,冯征文未加迟疑,一鼓作气冲破两人之间的阻碍,直达深处与她紧密结合。“你骗我!”她痛得泪都掉出来了。什么“有点痛”,根本就是痛毙了!冯征文哑然失笑。都这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情抱怨。“乖,不哭,我会补偿。”他柔声轻哄。“不要!”她没想到会这么难受,再让他“补偿”下去,她小命还保得住吗?“你放心,接下来绝对不会有任何不适,我要是骗你,就罚我这辈子再也不玩女人,好不好。”“不好。”他玩不玩女人干她什么事,她只想摆脱这股难忍的疼楚。“对我有点信心。”他开始极小心地律动,企图在那片温润柔嫩的弹性包围下,擦出两情欢爱的共鸣。惜玉瞪大眼,对自己体内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疼痛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妙刺激,像是满足,又像是空虚,每当他退开,总让她感觉失落,然后激起更强烈的渴求:每当他盈满她,便让她感觉充实且欢愉,在周而复始的韵律中,原始的感官知觉也随之激昂飞扬。原来,男人与女人的结合,也能这般奇妙而充满喜悦??冯征文引导著她将白嫩修长的玉腿环上他的腰际,以便承受他更深沉鸷猛的冲刺,不曾移开的目光瞬视著她迷乱的小脸。粗喘著低问:“这样可以吗?”毕竟是初尝云雨,他若过于狂放,仍是忧心娇弱的她受不住。惜玉轻轻浅浅的娇喘,不由自主地迎向他,承接他狂热的情潮,像是乞怜他所给予的欢泽。她情难自己的反应,已给了他答案。冯征文如她所愿,道道充实有力的冲刺,将彼此推入喜悦的高峰。承受不住愈撩愈高的欢愉,惜玉喊叫出声。他立即俯下头,收纳她所有愉悦的呼喊,将最后的高潮送入她体内── 激情渐歇,欢爱的余韵仍在体内浅浅低回──娇容晕赧的惜玉已倦极而眠,蜷睡在他臂弯的安适姿态,像只慵懒的猫咪,在主人怀中,什么都不需惊怕。这样的想法,让冯征文不禁微感讶然。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所有物了?这只是单单纯纯的一夜姻缘不是吗?以往,这样的露水欢泽,他有过太多,从没有一次眷恋过,为何这次??他竟想抓牢她,不让她由他手心溜走。是因为她的奇特吧?他有了决定。明日,该和她好好谈谈了。他不曾挽留过谁,她是唯一令他留恋的女子,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周游于脂粉堆中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伺候男人的媚功再高超,却都不曾如 今夜这般,带给他如此难以想像的欢快与满足,而,她甚至什么都没做,只是个青涩羞怯的大女孩罢了!他微微一笑,为她的纯真。他想永远留住她,不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而是他想成为她唯一的男人。以满怀轻柔的爱怜,他亲了亲沈睡中粉嫩的脸蛋,带著少有的畅适陪著她合眼入眠。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再度睁开眼时,昨夜激情已随朝露散去,只留下一室空幽清寂。她走了?不留只字片语?不带一丝留恋?没来由的怅惘浮上心头,对她的难舍与牵念,早超出了他打算给予的。甩开不该有的低迷心绪,起身穿衣时,他留意到身上除了五十两银子,其余分文不少,原先,他还多少存疑,以为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没想到她还真如她所言,只要五十两,不多不少!想来还有些好笑,以往,即使是软玉温香,同织鸳鸯梦的时刻,基本的警觉性,他不会降低分毫,可这小女子竟能轻而易举的撤下他的戒心,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适,甚至安适到连她几时离去的都全无所觉。正欲离去的当口,凌乱被褥中一样小物品吸住了他的目光,他顺手拈起,发现那是一只小巧细致的香囊,散发著淡雅幽醉的清香,正如她给他的感觉。“凝香是吗?”他寓意深远地低吟。将香囊纳入掌心。“我会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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