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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秦楚桦是一个年轻的寡妇,今年二十有七,独自一人带着一个孩子。   廿七岁对于女人来说还是很年轻的,但是从楚桦的心情来看,她仿佛已经有好几十岁了,她不问世事,凡事总是淡然处之,最多笑一下算数,衣着颜色极素,不是灰便是白,像是代表了她的心境。   幸亏她在教书,而且官立学校薪水相当丰富,养她自己与儿子是绰绰有余的。楚桦的心事很少有人看得出来,她并没有额外显露出她的悲伤,自然也极少展露笑容,在同事来讲,她成了一个谜。   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好看,所以引人注意,好看的女人不管藏在那儿,老是有人注意得到,楚桦也不是例外。她的皮肤很白,眼睛漂亮,脸型好,要不是那么瘦削,可以算是美女了,大家猜想她小时候,定是个极明媚的少女。   楚桦除了上学放学,不从事任何活动,她的家住得很近,走几步就到了,但是从来不请同事到她家去坐,她的儿子长成怎么样,也没人晓得。   楚桦当然不是故作神秘,但是她实实在在成了个神秘人物。   同事之中有一个廿七八岁的青年,叫做欧阳楷瑞的,对她特别有好感,常借故问暖喧寒的,搞得楚桦很不好意思,但他既然尚未有明确表示,楚桦也不便训他一顿,叫他死了这条心。   秦楚桦根本不想再结婚了。   欧阳楷瑞倒是越来越殷勤,中午甚至要陪楚桦回去吃饭,楚桦为了不想多费唇舌,最后一堂课往往不回教师室,一溜了之。   欧阳楷瑞本来是有一个女朋友的,年纪稍轻一点,只是皮肤又粗又黑,脾气也暴躁,在同一间学校任教,看到这种情形,心裹不快乐,时常闲言闲语,暂时也不管是不是为人师表了。   楚桦对这些一概不理,况且她对欧阳楷瑞一点特别感情都没有。   这一天楚桦正在教员室里改作业本子,欧阳楷瑞本来是有课的,他兼教体育,回教员室来取一点东西,瞧见楚桦坐在那儿,不禁大喜过望。   “秦小姐。”他说。   楚桦淡淡的看他一眼,“什么事?"她问。   欧阳楷瑞涨红了脸,有点说不出口,“你一个人在这儿改簿子?“他问得极没意思。   楚桦说:“不,余小姐也在那边。"余小姐正是欧阳楷瑞的那位女朋友。   欧阳楷瑞显得非常尴尬,他降低了声音问楚桦,“秦小姐,你,你今天放学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楚桦答:“路很近,我一个人可以走得回去。”   欧阳楷瑞极其恳切的说:“让我与你走一程吧,好不好?”   楚桦让他看表,“三十五分钟一堂课,现在已过了一半,你再不去,学生就要造反了。”   欧阳楷瑞没有办法,只好拿起毛巾,临走前他说:“一会儿再讲。”   那个余小姐脸黑如漆,呶起着嘴,非常气,又发作不起来,使劲用一支笔在纸上画。   楚桦叹了一口气,轻得只有她自己听见。   待下课,她一早收拾好东西,便离开学校。   没想到才走到一半,欧阳楷瑞竟在后面追了过来,“秦小姐!”他奔得上气不接下气。   楚桦顿时有点不高兴,她没有止步,只是看了他一眼,欧阳楷瑞连运动装也没换过,满身是汗,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楚桦有点不忍,他显得是这样诚恳。   “你不是等我一等?”他傻气地涨纸看睑,“怎么一个人就跑了?”   楚桦很客气的说:“我见放了学,就收拾好走了,我记不起那么答应过。”   欧阳楷瑞颓然说:“是,你是没有答应过。”   楚桦再看他一眼,便说:“那我走了。”   “慢着,楚桦,现在答应我好不好?”欧阳楷瑞又说。   “答应什么?”她问,皱着眉头,她并不喜欢欧阳楷瑞叫她的名字。   “让我陪你走回去。”欧阳楷瑞看着她。   “这条路并不是我的啊。”   “这……”欧阳楷瑞也不管了,他一直跟在楚桦身后走。   楚桦住得很近,那是一间旧房子,“我到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欧阳楷瑞强笑的问。   “我要改簿子,欧阳先生,我想你一定也会很忙,再见。”   楚桦根本不多说,用锁匙开了门,很快的掩上了,将欧阳楷瑞关在外面。   欧阳楷瑞在门外呆着,脸上一阵子红一阵子白,只好走了。   楚桦回到屋子里,老佣人泉伯出来问:“怎么了,外头有人吗?”   “没什么,一个同事。”她走到自己房间去,脱下了鞋子。   “男的,还是女的?”泉伯小心的问,看着楚桦的睑,一面递上了杯热茶。   “男的,而且很讨厌。”楚桦苦笑着。   “怎么了?”泉伯笑着。   “没有什么。”楚桦问:“儿子呢?”   “睡午觉。”泉伯答:“才睡了没多久。”   楚桦捧着热茶杯,微笑起来,“他是越来越顽皮了。”   泉伯说:“有时候真像他父亲,今早不肯喝牛奶,一鼓嘴,眼睛一溜的样子,就像透了。”   楚桦叹口气,“不肯喝牛奶,根本也是像父亲。”   “他说牛奶有怪味道,不知道怪在哪儿。”泉伯说。   “不要讲了。”楚桦喝一口茶。   “太太,我弄饭去了。”   “不急吧?”   “早一点预备也好。”   “那你去好了。”楚桦放下了杯子。   她将案头上的簿子移过来,拿起笔,便开始改簿子,一直到泉伯叫她吃饭。   她的日子便是这样过的。她只希望就此平静的过了一生,便算了。欧阳楷瑞令她觉得有点麻烦,她觉得心理上受着很严重的威胁。她不想对欧阳楷瑞多讲,但是不作明确表示,又无法令他知难而退。楚桦烦恼了。   “妈妈。”楚桦一回头,看见泉伯抱着她儿子进来。   楚桦笑,“这么大还要人抱,快点放他下来。”   泉伯把他放下了,一边说:“才三岁,也不算是很大。”   “够大了。”楚桦说:“文昊,过来。”   文昊走到她面前,楚桦叫他张嘴,“你今天刷了牙没有?有没有听婆婆的话?”   文昊点着头,“有。”   泉伯说:“太太,吃饭了。”   楚桦尽量不使自己纵坏儿子,又尽力使文昊的生活正常,但是屋子里的寂寞感觉,连那只小狗也觉察到了。   文昊很文静,名字与性格很相像,楚桦将大部份精神放在他身上,小部份放在学校里,活得很宁静,如果、永远可以这样,她也心满意足了。   吃完饭,文昊与泉伯看电视,她回了房。楚桦喜欢茶,暖着双手,有种很好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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