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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乙引咎
痴呆的目腱没有听见他大伯目乙“戌时正已过……”的话,也没有听到他老娘因“祖宗不显灵”的宣布而发出的呼天抢地的哭喊,连族中其它女人凑合起来的呜呜咽咽的哭声也都没有听见。这哭声给这本来半带喜气的坟地蒙上了无限凄戚、惨厉的气氛。目腱对一切充耳不闻,他只关心大伯目乙的动静,目乙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目腱紧绷的神经。 目乙是家族中辈分最高的长辈,也是最聪明睿智的一个人物,不仅将家里的琐事,族里的大事处理得妥妥帖帖,而且在朝中身任宰相,将国政纲要实施得顺天道,得民心。因此,在族里没有人敢不听他的说话;甚至在政治地位上也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然而,正是此故,目腱才觉得救子无望。 “今天,祖宗不显灵!必有缘故!我刚刚思考了一番,可能有两个原因!” 族里人都正堕入低落的情绪之中,但听得目乙振振有辞,神色严厉地说道,都不禁收起了悲伤的情绪,听他讲话,连目腱老娘和一群妇人都一下子噤声收气,不敢稍动。 目乙双目如炬将眼前站着的所有族人都看了一遍,暗淡的夜色下,目腱依然感受到目乙的眼光可以洞悉一切,让他目腱的自私的心无处遁形。 “今日是我们全族人大不幸的一日,亦是我们这一辈人的耻辱!……历代先人,每逢六月初六,都曾见证过祖宗显灵,从不失灵。而偏偏在我们这一辈的时候却失灵了,……是我目乙教子无方,有失长辈身份!” 众子一听目乙这段出人意料的自责的说话,比目乙小一辈的子侄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目乙心怀一慰,顺了顺气说:“先祖已告诫我等,要勤为善,少为恶;多造福,少作孽。这些教规都一条一项地列入家族规矩之中,巨至杀人掠财,小至偷鸡摸狗,一律禁绝! 先祖定下戒律这二百多年来,咱们目家世世代代都严遵祖训,从未有一丝倦怠。” 目乙长吁了一口气,略带忧伤地说道:“只痛恨犬子误群奸党,在朝中破坏纲常,我已经将他明刑正法,削去一腿,在历代祖宗坟前血书忏悔文以彰笞其过。犬子也知错改过,我满以为这样便可以洗掉我的罪孽,却没有想到祖宗还未肯原谅我!我甘愿受罚,绝无怨言。” 目乙说完,也“扑通”一声跪下地来,神色凄怆,老泪也扑簌簌地掉在了黄土泥地上。 子侄们一见他也跪了下来,更是惶恐,把头往地上一磕,便挨在地上,不敢再抬起头来。 目乙振了振声线,收起悲戚的情绪说道:“祖宗不显灵……是我辈后代作出有背天理,埋没良心的坏事造成的!犬子为非作歹,是我作父亲的教导无方,我愿一死歃血祭祖,请先祖饶恕我们的子孙。我希望尔等谁曾做过伤天害理事情的,都站出来,承认错误,按照族规接受惩罚。以免先祖震怒!而至福荫不泽,贻误后世子孙!” 目乙从腰间取出金佩刀,把小佩刀从刀鞘中拔了出来,佩刀与刀鞘摩擦铿锵的声音,显示出它是一把沉重而锋利的兵器。刀已拔出,寒光闪闪,在灯光映照下更是寒熠熠的,光亮夺目。 “老爷!”媳妇呼天抢地地跪扑过来,抓住目乙的裤腿,凄戚戚地哭道:“老爷,我们家族不能没有你呀!国家也不能没有你呀!你是咱们的顶梁柱呀。” 断了一条腿的儿子也歪歪扭扭地跪行过去,满面愧容地道:“爹,儿子不孝!死的应该是儿子!” “老爷……你不能就此死去呀,这不都过了两百年了吗,咱们整个家族还不是开枝散叶,功成名就的,也不见得就是受了祖宗的庇佑呀。就算不用歃血祭祖,也未必给子孙带来什么罪祸吧!?” “混帐!你快住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妇人之见!有些事情来不得片刻的犹豫,时机一过,子孙后代都要遭殃,机会只有一次,不能后悔!”目乙说得斩钉截铁,把媳妇唬得不敢声张。 子侄们见目乙已经拔出佩刀来,都急得抬起了头,只是关键时刻他的儿媳妇拦阻住他,才没有作出什么强烈的举措。只是心中的“不愿他死”已经呼之欲出了。 目敕高声问道:“大伯,请听侄儿一言。您说祖宗不显灵有两个原因,家族里有罪人犯罪,这是其一,那其二呢?请您先收回佩刀,让我们全族人把事情弄清楚再作决断吧!” 目乙听了目敕的话,神色一转,别有一番沉重。目乙说道:“我宁愿祖宗不显灵是我辈作孽造成的,最多也是让我一个人顶罪!而……”目乙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另外一个原因……极其严重!它不但关系到咱们的子孙能否生息繁衍;还关乎我们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若是这个原因,我们家族便可能在很短时间面临覆亡!……”目乙说得心情特别沉重,整个坟地上空气似乎凝止了,气氛比祖宗不显灵的那一刻更加深沉。 目乙此一论断一出,族中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竖起双耳,一颗心更是“咚咚”跳得猛烈,大伙们瞠目结舌,肃杀的气氛变得无比地强烈! “这……可能是……先祖流传下来的神器……被人盗窃了!”目乙一字一句地刻板说出,显然对自己的推测不能接受,而且身体颤巍巍地微微抖动起来。 虽然只是目乙的猜测,但族中所有人都极为拥戴目乙,对他的话极少怀疑,因他的推测屡屡灵验,丝毫不爽!族人们听了目乙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的推测,心头仿佛被人打了一拳,沉沉地一震,久久舒不过气来! “儿子!你可曾怪我削了你一条腿!?”目乙又回过头来,淡淡地问他儿子目珍。 目珍摇了摇头,神色凄怆地说道:“没有!错在孩儿不听爹爹劝告,故此犯下弥天大罪!”目珍一直留意着目乙的举动,他不能让目乙自裁,因为如果他爹这个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宰相人物是因为他目珍而死的话,那么目珍就得背负上更大的罪名。 “儿子,明年今日是爹爹的死忌,你要谨记爹爹的教诲,谨记族规呀!” 目珍脸色惨白,喉咙堵塞,欲言难言,喉中只挤不出一个字儿来。 “珍儿,明年今日若祖宗还不显灵,你可知道该如何……?” 目乙话未说完已心伤,别过脸去,不忍再看目珍。 目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必须死!爹!要两个人死,还不如让我一个人死!”目珍双手颤抖地抓着目乙的抓佩刀的手,企图将佩刀夺过来。目乙早有先见之明,右手手掌一松,放开了佩刀,左手接住,口中说道:“爹再让你活一年!”眼中早已满含热泪。只见他双目已红,神光闪闪,左手持起匕首,高举过头,正欲一刀刺进自己心脏。 目珍放声大喊了一声,“爹!”死命地双手撑起身体,已以一脚站起。媳妇早已一扑而前,她身材比目乙高大,一把掣住目乙左手哭道:“老爷!” 与此同时,族中所有子侄都大叫出口:“尊长!请主持了开坟仪式再作定论吧!” 目乙被所有族人叫住,看见他们的目光之中关切之意流露无遗,倍感安慰。便知自己确实决断过早,也就缓缓把佩刀放了下来,被儿媳妇夺去。 经过一番波折,大家都整理了一下波澜起伏的情绪,慢慢的安静下来,整个坟地又回到了初始的安静气氛当中。 全族所有人在目乙的带领下,在第一代先祖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目乙唱诺道:“老祖宗,为了查明我辈亵渎先辈是冤是过,是假是真;孙儿不孝,要在此开墓查核是否有人亵渎了本族流传二十四代的神器,让我辈遭此大罪!祈求祖宗在天之灵原宥孙儿的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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