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我的会员
第六章
 楚桦看着他。   “而且我非常愿意接纳你的意见,你越讲得多越好。”   楚桦道:“多讲多错。”   “我看你也真痛苦,活在半旧不新的世界里,处处自己扼死了自己,连讲几句话都得考虑个老半天。”张扬不满。   “是吗?我真是那个样子的吗?”楚桦有点吃惊。   “当然!”张扬问:“你自己不晓得?”   “我……”楚桦迷茫了,她一呆,连忙冷静下来,“张扬,我答应过你去说服你母亲,在这件事未完成之前,你即使多来,也是无用。”   张扬点着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今天也不勉强你去吃饭了,你在努力建一道墙,好将全世界的人隔开。你造得很成功!可借你的理智在不时的告诉你,这种墙造得辛苦,却又没什么用!”   楚桦的脸色转为苍白。“张扬,你说得太多了。我与你母亲是朋友,我是你阿姨的一辈。”   张扬目光如电,“你要我叫你程阿姨吗?”   楚桦低下头,“你回去吧。”   张扬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楚桦坐着,忽然又想喝热茶!才起身叫泉伯倒茶,发觉双手不住的颤抖,张扬令她实在太激动了,她有点怕这个男孩子。   门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泉伯出来,见到楚桦脸色苍白,先是一惊,但也只好去开了门再讲。   “谁?”泉伯问:“找谁?”   门外的人一手推开泉伯,“秦楚桦在不在?我找她!”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泉伯怔住了,连门也不关,便追了进来,想挡住那个人。   来人是一个中年妇女,声势汹汹,“秦楚桦呢?”她喝问着。   楚桦抬起头来,“我便是,你是谁?”   “我夫家姓欧阳,我是欧阳楷瑞的母亲!”她答。   泉伯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她!”她一只手往楚桦指去。   泉伯气坏了,“你来找人?这副样子干什么?我们太太有欠你钱吗?这里谁也不认得你!”   “哼!”她恶狠狠的道:“别装蒜了!害得我儿子神魂颠倒的,还说不认识他?我倒要问问你!你居的是什么心?真的要害死他为止?”   楚桦被这个女人一骂,整个人呆了,心里想着这明明是自己的家,却被人冲上门来辱骂,一时百感交集!不禁挂下泪来。   欧阳楷瑞的母亲见楚桦不出声,益发得理不饶人,骂得更起劲。   “你这种害人精,就专门会挑年轻人来消遣,白白的害了我儿子,我这个儿子养了廿多年,难道看着他栽在你手裹不成?天天茶饭不思的叫着狐狸精的名字!”   泉伯气得双眼发白,正在这个时候,张扬忽然过来了。   “什么事?”他在门口问:“这么吵?”   泉伯见来了人,便大叫起来,“张少爷,你过来,你看看这泼妇!无端白事的来指着太太骂。”   张扬马上进来,关上了们。   “电话在哪儿?”他问:“泉伯,去打九九九,去把警察叫来看看这疯子!”   泉伯一声应,便拿起了电话。   欧阳楷瑞的母亲看见要叫警察,马上怕了。“你们要怎么样?”   “你要怎么样?”张扬厉声的问她。   “我,我要她放开我儿子!”她指着楚桦。   “她几时抓住你儿子了?你儿子在哪儿?”张扬一步步逼近她,“这是法治地方,你登门乱吵,妨及别人自由,你想坐牢?”   那妇人显然没有什么知识,见到张扬走过来,更加吃惊,连忙退后。   “你你你——别过来!”   “你给我滚蛋!”张扬拉开了们,“下次再来,当心你的老命!亏你有儿子!凭你这种人去教导儿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你是谁?”她退到门口。   “我是秦楚桦的弟弟!”张扬指一指鼻子,“可以了吧?”   “好,你!”妇人还想说什么。   张扬真的恼了,“你还不滚?你要不要我一拳送你出去?”他用力的拍上了门。   楚桦伏在椅背上,再也忍不住,眼泪不住的掉了下来。   泉伯在她旁边,“太太,太太!”   “楚桦——”张扬迟疑了一下。   楚桦忽然扑在泉伯身上大哭起来。   “太太,别这样。想那个女人,也是误会而已。”泉伯手足无措,双眼润湿。“唉,如果先生在,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太太,你真苦命。”   张扬恼了起来,“泉伯,你少说两句好不好?还嫌她哭得不够?这种人天天碰见,当她是条狗也算了,何必说那么多?”   “对,张少爷说得对,太太,你别难过了。”   楚桦渐渐的停了哭声,她软弱得像个婴儿。   “我扶你进房去休息。”泉伯说。   张扬又说了,“休息基么?她又没生病。为这种人生气,值得不值得?本来蛮好的,去躺在床上,反而弄得头晕脑胀,说不定真的养出病来了。”   泉伯又是一呆,“是,张少爷。”   “给太太去倒一杯茶,拿条毛巾,擦擦就好。”张扬皱着眉头吩咐道。   泉伯连忙去拿来了茶跟毛巾。   楚桦伏在椅子上。张扬把毛巾递过去。   “我最怕女人哭,哭什么呢?伤心的又哭不好,眼泪又不能将那个可恶女人浸死,快别哭了!”   泉伯起初也没了主意,她就会叫楚桦去躺着,见到张扬对楚桦粗声粗气,反而有重病靠重药的好处,也不出声了。心中倒是对这个头发忽长忽短的男孩子有点佩服。   “幸亏文昊在我们这边,也是我妈听见这边吵,叫我过来的,一看倒吓了我一跳!连门都没关,一个泼妇又叫又跳,像做戏似的,这根本是闹剧,该拿它做笑话讲方对,怎么反而哭起来了?”   泉伯答:“张少爷,你不知道,那女人的儿子,来过这里几趟,原本是太太学校里的同事,太太不让他进来,他也不来了,不知怎么的,隔了几个月,忽然闹出这种事来,真是我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没见过呢。”   “嘿,还是做教师的呢,我要是有儿子,可得小心选择学校了。”张扬笑了起来。   泉伯叹口气,“张少爷,刚才你说是我们太太的弟弟,太太要是真有你这么一个弟弟,倒也好了。”她起初看不惯这个年轻人,经过这一次,对他起了莫名其妙的好感。   “那有什么稀奇?你们太太要是不反对,马上可以认我做兄弟!”张扬答,看着楚桦。   楚桦正在慢慢的喝茶,两眼有点肿,又有点余怒未消的样子,并不作答。   “太太,那个姓欧阳的人这么可恶、你明天怎么应付他?”泉伯问。   楚桦不作声。她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事情很明显,欧阳楷瑞分明是在单恋她。弄得神魂颠倒,自作自受。只是他母亲不明事理,还当楚桦在作弄他,故此演出了这一幕大闹剧。   她实在是不能再回去上班,该怎么办呢?   欧阳楷瑞虽然处处对她透露出心事,但经过楚桦暗示以后,他已经答应不再作轨外之想,怎么忽然之间又会搅成这样呢?   他也是个读书的人,做出这种事来,不怕传出去笑坏人?楚桦不明白。   如果第二天不去上课,一定更显得自己心虚!去上课,又没这个胆子对着欧阳楷瑞,万一他举止言语之间有点不规矩,那时如何是好?   张扬又问她:“怎样?你还去不去上课?”   “不去怎么可以?”楚桦低声的道:“我要求转一间学校便是了。”   “那要好几个月呢。”张扬问:“你不怕?”   “怕也只好是这样,难道不去教书?”楚桦说。   张扬有点紧张,“你的位置近不近他的?能不能装成看他不见的样子?”   楚桦一怔,“他就坐我对面。”   “糟糕!”张扬站起来。   泉伯说:“大白天的,想他也不敢怎么样。”   “我陪你上学放学。”张扬说。   “都不用了,”楚桦有点疲倦的感觉。“我自己可以了。”   张扬看了她几眼,“那我走了。”   泉伯对张扬现在非常有好感,“张少爷,有空请过来坐。”   张扬笑,“只要你们不讨厌。”他去了。   楚桦第二天到了课室,不动声色。   欧阳楷瑞脸色发青,神情惊徨,盯着楚桦看。   楚桦当他根本不存在。   欧阳楷瑞吞吞吐吐,满头大汗,想解释又说不出,楚桦觉得他实在太讨厌了。做男人连一点气概都没有。也不能拿得起放得下,像一条黄鳝似的乱缠,一连三天楚桦都不去睬他,任他在那儿紧张。   欧阳楷瑞几天没有睡,精神颓丧,这些楚桦都看在眼内。她同时也向校长呈上了转校的要求,理由是凭空想出来的,捏造得很充份。   欧阳楷瑞实在忍不住了。他趁楚桦在改簿子的时候轻声问:“你……不怪我吧?”   楚桦装着听不见。   “楚桦,你原谅我母亲,她没读过什么书。”   楚桦不想再听下去,索性搬起课本,到图书室去改簿子去了。   以后楚桦尽量避免坐那张位子,免得让欧阳楷瑞啰嗦,这样闪闪缩缩,当然是很麻烦,幸亏转校的事情,进行得出乎意料之外的快,校长答应在一个月内,把楚桦转过去。   楚桦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她也没什么特别高兴的地方。第一那边是个新环境,能不能习惯一切还是问题;第二,新校离住家有颇长的车程,上学放学不方便了很多,这都是欧阳楷瑞引起来的。   楚桦的器量并不比一般女人宽,她对欧阳楷瑞成见更深,连正眼都不想看他一眼了。   偏偏欧阳楷瑞又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隐约知道楚桦要转校了。   他问:“我听说你要转校,是不是真的?”   楚桦照旧给他个不理不睬,收拾起东西便走了。   那天晚上,楚桦与张老太谈话,想把张扬的事提出来,好劝服张老太放儿子回去念书。   “他在那边还有女朋友呢。”楚桦说,“你晓不晓得?”   “我知道一点。”张老太答。   “知道一点?”楚桦有些意外,“他没与你提起,你怎么会晓得?”   “我看见他写信了。”张老太说。   “你不问他?”   “有什么好问的?他要是在那边结了婚,更不用回来了。”   “你不喜欢他结婚?”楚桦问。   “怎么会呢。我不想他跟外国女人结婚。”张老太说。   “那女孩不是外国人,父母都在这里,你们或许可以见见面,谈谈。”楚桦说。   “啊?真的?我不晓得。”张老太说:“假如他肯在这儿结婚,我态度当然不同。那个女孩要是肯回来,外国人脾气重点也无所谓。”   楚桦有点高兴,“你在这方面倒是很开通。”   “我可以让步,但只到此为止。”   楚桦问:“张扬还差一年毕业,能不能先让他回去念完这一年呢?”   “不可以!”张老太坚决的说:“他这一去,等我死也不会再来的了。”   “假使他可以保证一定回来呢?”楚桦问。   “保证?我不相信他。”张老太很固执。   “老太,你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相信,实在太难了。”楚桦有点不满的意思。“他在这里又没发展,爱人还在那边,学业未成,实在是很苦闷的。”   张老太不出声,沉默着。   “他一定会回来的。你放心好了。即使张扬不走,又没有好处,他连话都不与你讲一句。我答应张扬要劝服你,张老太,你算是给我面子吧。”楚桦温和地说。   张老太握住了楚桦的手,“唉,我年纪也大了,弄糊涂了,我去把张扬叫过来,看看他怎么说吧。”   “对了,他一定肯答应的。”楚桦说。   张老太的双眼有点润湿,“没想到我们母子讲话,却要你在当中传来传去的,假如我多几个孩子,也不会希罕他到这种地步。”   “现在事情马上可以解决了,别难过。”楚桦安慰她。   张老太去了没多久,张扬便笑着过来了。   “什么事?”他问:“可是有麻烦?”   “没有什么,”楚桦说:“你不是要我向你母亲提出要求,准你回去的吗?”   “啊?”张扬有点犹疑,“她当然是不答应?”他看看楚桦。   楚桦以为说出来,张扬一定会很高兴,没料他一点也不起劲。   “不,她差不多答应了,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张扬问。   “希望一年之后,你毕了业,无论结婚做事,都回老家来,她想见你。”楚桦问:“你这一点总可以做到吧?一年后就把乔晓旭也带来好了,反正她的父母也在这儿。”   张扬并没有特别兴奋的样子,他只是”啊“了一声。   “怎么?”楚桦暗暗奇怪,“你是怕你母亲反悔?她不会的,你趁早答应了她,马上可以买飞机票回去。”   张扬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提起头来看着楚桦。   他刚想开口,门铃便响了。   泉伯刚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马上用力的关了起来。   “太太!”   “什么事?是谁?”楚桦被吓了一跳。   “是那个姓欧阳的女人,这一会她的儿子也来了。”泉伯有点吃惊。   楚桦的脸渐渐有点苍白,“说我不在。”   “对,这一会可没那么容易放他们进来了。”泉伯将门上的铁练挂好,又拉开门,说:“太太不在,你们快走吧。”   外边的两个人恳求了起来。   “上一次是我冲撞了,真对不起,今天我们是道歉来的。”   “哼!”泉伯说:“谁要你们道歉?快走。”   “你让我们进来吧,真的有话要跟你们太太说。”   泉伯看着楚桦。   张扬说:“放他们进来好了,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楚桦也不出声。   泉伯开了门,放了欧阳楷瑞母子进来,她也不去倒茶,就站在楚桦身边。欧阳楷瑞的母亲低着头,很紧张的样子,欧阳楷瑞则跟在后面,频频擦汗。   “请坐。”张扬说。   他们两人坐下了。“谢谢,不用客气。”   “有什么事吗?”张扬问他们。   欧阳楷瑞看他母亲一眼,这个中年妇人开口了,神情有点难堪。   “秦小姐,上次我来闹了一场,得罪了你,真太对不起了,希望你别见怪。”   楚桦听着,不说什么。   “我知道说是容易,话要收回来就难了。这也是听了别人谣传之故,以为是秦小姐的错,今天来请罪,秦小姐也未必肯原谅我们呢。”那妇人低着头。   楚桦有点心软,她轻声说:“算了。”   欧阳楷瑞的母亲嘘出了口气,看了儿子一眼。   “都是楷瑞的那个女朋友,来告诉我说楷瑞与一个寡妇,对不起,她说你与楷瑞好得很厉害,于是我留意一下楷瑞的神情,是有一点不对劲,有时候静静的在簿子上面写你的名字,于是心急了起来,才──”   楚桦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她问:“现在弄清楚了吗?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两位请便吧。”   “秦小姐──”欧阳楷瑞的母亲还想说些什么。   “先夫姓程。”楚桦说。   “程太太,我儿子说他对你非常有好感,但决不敢勉强你。这一次不是你缠他,而是他缠着你了。”她有点尴尬,“这误会闹得真大。”   张扬说:“是的。”他跑去开了大门。   欧阳楷瑞问楚桦,“你不再怪我母亲了吧?我有一事请求,请你不要转校。”他低下了头。   楚桦缓缓的摇头,“我是决定的了。”   欧阳楷瑞神情颓丧,“这一回你也许、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楚桦坦白的说:“我想我们根本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欧阳楷瑞的脸色苍白,“我明白了。”他看着张扬。   楚桦很老实的说:“欧阳先生,我觉得你那位女朋友很属意于你,你何必拒人太甚?至于我早已心如止水,我这样对你讲,也视你为朋友了。”   欧阳楷瑞的母亲一听便高兴了起来,她点着头,“程太太,我真是错怪你了,这完全是楷瑞想歪了头,唉,我真不该赖在你身上。”   欧阳楷瑞低着头,“是,你说得对,是我不应该。还是由我转校吧,你离学校近,来往方便,转了校多烦,我没有关系。”   楚桦松了一口气,“如此当然更加好,不过──”   “你放心,我已经决定了,我明天会向校长提出来的。”   “谢谢你。”楚桦说。   “不要这样说,”欧阳楷瑞惨然的道:“我看着你,徒然也只有痛苦而已。”   楚桦见他这样说,便站起来,“欧阳先生,你连我底细背景什么都不晓得,便这样讲,实在是不应该。你回去吧。”   欧阳楷瑞死命盯着张扬。   他母亲说:“这是程太太的兄弟吧?”她也向张扬看。   张扬满不在乎,但是楚桦却不好意思了,欧阳楷瑞是晓得张扬不是她弟弟的。   张扬问,“完了没有?讲完了吧?”他的手还拉着门呢。   欧阳楷瑞站起来,“我告辞了。”   “不送。”楚桦说。   欧阳楷瑞再看了楚桦两眼,便与他的母亲离去了。   张扬耸耸肩,“那个姓欧阳的人,倒总算还有点一人情味。”   泉伯见没有什么事,又回厨房去了。   楚桦不响,她默默的在想心事。   “且看看他讲过的话是否算数吧。”张扬笑着说。   欧阳楷瑞倒是讲过算数的,他也申请了转校。   欧阳楷瑞那个女朋友,也急急的要跟着他跑。把校长弄得糊里糊涂,不明白为什么校里忽然有这么多的教师要离开。   楚桦在这个时候撤销原意,欧阳楷瑞不到两个月,便给调走了。她从此上课,终于不再提心吊胆,精神愉快不少。   日间生活倒也不寂寞,有张扬过来说说笑笑的。   楚桦又替文昊物色了一间幼稚园,让孩子到那边去耽几个钟头,泉伯的工作也轻了一点。   使楚桦奇怪的是,张扬渐渐安静了下来,他再也不吵着要回老本营去了。他不提出要求,张老太自然由他去,只有更加高兴。   张扬变得很快,他变得可以和容易亲近,脾气性情虽然还怪一点,但在他的纯真下,并不觉得讨厌。   自从他自认是楚桦的弟弟之后,楚桦也就把他当弟弟看待。   张扬是很高兴的。他什么都对楚桦谈,好像楚桦是他生平第一知己。   楚桦比较以前乐观,笑容也露得多了点,她自觉这个变是不错的。   张老太提及张扬,快乐了很多,她说:“虽然外国人脾气还着实重,但是这孩子对我好多了,老头子也很开心。”   楚桦也替她很高兴。   张老太看了她一会儿,问道:“楚桦,你真的不打算再谈恋爱了吗?”   楚桦微笑着,摇摇头,她早知道张老太会问这个问题,以她与张家的交清来讲,问问也属平常,并不算游突。   “像我这种年纪,这种遭遇的,提这个也多余。”楚桦轻声说。   “每个人都有权利生活,每人也有权利谈恋爱。只要你快乐点,别再那么幽怨,我也就放心了。”张老太说。   “难得你这么关心我。”楚桦感激的说。   “我要是福气好,应该有你这么大的女儿了。”张老太看着她。   楚桦笑了一笑,“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怕烦恼,朋友太多也是烦恼的一种。”   “以前追求你的男朋友一定不少吧?”张老太笑问:“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少有呢。文昊倒不像你,由此可知程先生必然也是极俊俏的。”   “是。”楚桦答了个字。“真可惜,”张老太摇着头!“年纪轻轻的…你也不要怪我,我知道这是你头一件伤心事,既然忘不了,索性提一提,让你的心宽一点也好。”   “是的。”楚桦又说。   “你假如遇到适当的人,不妨再考虑。”   楚桦还是微微的笑。   “张扬看样子,很喜欢那个女孩,将来大概也是会娶她的。”张老太说。   “嗯。”楚桦说:“那小女孩长得很好,张扬是有眼光的。”   “希望是这样。现在这种日子,做父母的必须想开一点,你说是不是?”   “当然。我想我除了尽力照顾文昊外,只能希望他长进一点,除此以外,也不能要求过份。”   “一个女人要负起这么深重的责任,不容易呢。”张老太讲得很含蓄。   楚桦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是她假装不懂,“我将尽力而为。”   “你要节蓄一点才行,他的教育费总得预备。”张老太非常佩服楚桦。   张老太见楚桦不出声,便不再提了。   她又问:“你有没有发觉扬扬好似不想回那边去?”   “哦。我是有点觉察了,不知道为什么。”楚桦说。   “这孩子,实在太怪。”张老太说。   “随他去吧。”楚桦道。   不到三个星期,楚桦接到了一张请帖,红得耀眼地放在桌子上。楚桦觉得奇怪,她并不认得谁要最近结婚的。   打开请帖一看,那原来是欧阳楷瑞要娶他那个女朋友了。楚桦不禁笑了起来,这个人倒是转机得快,这么快就做新郎了,但是也替他高兴。   请帖上还写看阖府统请,楚桦当然不会去那种场合,于是把泉伯叫了出去,吩咐她去买张礼券,送了过去算数。   欧阳楷瑞这一笔账,总算不了了之,楚桦至今才真的心平气和了。   这件事过后,楚桦体重增加了好几磅,欧阳楷瑞本来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是死缠之下,楚桦不能接受他,只好连朋友也不做。他的结婚,无异是保证了楚桦以后都不会有这种麻烦了,楚桦能不高兴?   她自然未曾料到,这种事情会一而再的发生在她身上。   在这段时闲中,张扬又卖了几幅画,他也不管买主是谁了,反正有钱赚,再艺术的艺术家也得吃饭。   张扬为了要装得德高望重一点,居然留起须来。   文昊有一、二次几乎不认得他了!楚桦则觉得好笑。   张扬告诉楚桦说他很担心,“要是他们把我的画挂在厕所里,怎么办?”   “不会吧?”楚桦皱眉头。   “怎么不会?那些人全是俗不可耐的,越是俗的人越爱在家中挂两幅三不像的油画!”   “你这不是说自己的画系三不像吗?”楚桦问。   “唉,在他们眼中,大概也无甚分别。”   “也不一定,有不少懂画的人在。”楚桦安慰他。   “懂画的人全买画册,绝不会看我的画一眼。”张扬说。   “别这么悲观。”她笑。   “现在我也徇众要求,买主多数爱风景、水果,挂一幅苹果在客厅中,便自开心得要死。”张扬摇摇头,“而且苹果必须写实的,一个个圆滚滚,亮晶,画死我了!”   “现在你知道了?赚钱并不容易呢,所以用你爸的钱的时候,要小心点。”   “知道了。”张扬苦笑,“你老是工作不忘教训。”   楚桦笑起来。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希望可以画你,或是文昊。”   楚桦笑了,“我们俩有什么好画的?”   “总比苹果好画一点,真的,我会有这种机会吗?”   楚桦说:“要是你可以骗文昊坐在那儿不动,我自然不会介意你画他,我是不想出这种风头了。”   “这怎么能算是出风头呢?拍照留念可算是出风头吗?我画好的画会送给你,又不是拿出去卖!你放心好了。”张扬急得不得了。   “我从来没给人画过,不习惯。”楚桦笑道:“你去画文昊吧。”她拒绝了张扬。   张扬很失望,“是对我的作品没信心?”他问。   “不会,你别误会。”楚桦摇摇手。“我没有那种意思。”   “我不勉强你。”张扬说:“你不喜欢就算了。”   “这才对了。”楚桦笑道:“我会不自然的,况且我也不是好的模特儿,听说画家多数爱画老年人与少女,我两者都不是,没有什么性格。你该替乔晓旭画一幅,或是替老友画,你母亲会很高兴。”   张扬微笑,“你讲得不很对,画家是什么都画的。”   “那更好了。你没有画过乔晓旭吗?”楚桦问。   “画过一点,都是不很严肃的东西。”张扬说:“我后悔,老是没办法好好的画一点画,可惜得很,也许我根本不应该学这一门的。”   “怎么忽然自怨自艾起来了?不要这样,你不是老夫子,每天都可以从头开始。”   “最近心里面很烦,有点六神无主似的。”   楚桦笑问:“是挂住女朋友了?”   “不,我只是坐立不安,我一点也没想到乔晓旭!非常对不起她,我甚至连回信都不想写。”张扬声音低了下去。   楚桦纳罕起来,“为什么?”   “我不知道!”张扬用手捧着头,“我实在太心烦意乱了。”   “我没发觉,你到我这里来总是高高兴兴的,有讲有笑,”楚桦说:“你这种便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张扬苦笑,“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到你这里来,就舒服了。”他看着楚桦。   楚桦还没察觉。“那当然,在家里,男孩子是特别觉得闷的。除了作画,你还可以做些运动,甚至是打网球,保龄球,都好,对不对?”   张扬一怔,继而微笑,“是的。”   “像你这种年轻人,尤其是男孩子,根本不应有什么烦恼咧。”楚桦又补了一句。   “说给你听你也不会相信。”张扬忽然生气了,“我回去躺一会儿!有事叫我一声。”   
上一章快捷键←)| 回到目录下一章快捷键→)